越是了解,越無法懷疑陛下的用心,但江懷清還是很為自家公子擔憂,自古帝王多薄情,誰知今日的情意會不會變成來日刺向要害的利刃?
“懷清今後有何打算?陛下已經知道了當年科舉另有內幕,你想拿回自己應得的成就嗎?”
“屬下跟著公子就很好,入朝為官,沒什麽意思。”江懷清愣了一下,回答。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來與我說。”
青年雙手捧著熱茶,氤氳熱氣寥寥升起,模糊了精致的眉眼,江懷清被攪動的心緒慢慢平複下來。
他確實沒有繼續入朝為官的心思了,發生了那樣的事,說沒有一點心結是不可能的,現在這樣就很好。
沈鬱不會勉強手下的人,總歸他不會虧待他們。
“這次回京,不知鎮北侯見到我與沈清然,會是什麽表情。”
喜愛的孩子成了謀反的罪臣,從小不受寵的兒子卻成了平叛的大功臣,想到鎮北侯臉上可能會出現的精彩紛呈的表情,沈鬱變得期待起來。
人還沒回到京城,關於沈鬱的事跡已經在京城傳開,不明真相的官員紛紛前來祝賀鎮北侯。
“果然虎父無犬子,沈公子這麽久沒消息,誰想到他不聲不響立下如此大功,鎮北侯得此子,當真讓人羨慕。”
“鎮北侯後繼有人啊。”
“哪裡哪裡,只是小小功勞,不足掛齒。”鎮北侯臉上欣喜,心中情緒卻很複雜。
對於沈鬱這個嫡子,他一向不怎麽關注,兩人的關系更因為當年入宮一事降到了冰點,這次沈鬱立下大功,對鎮北侯府來說,不知是喜是憂。
鎮北侯府因為沈鬱再次熱鬧起來,外人不知道內情,隻想著有如此大的功勞在手,鎮北侯府未來可期,甚至有人詢問起沈鬱的婚配情況,想要借親事進一步拉近和鎮北侯府的關系。
沈鬱對此一無所知,反而是商君凜得到了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氣得不輕。
傳消息的隱龍衛跪在下首,感受到周圍越來越低的氣壓,大氣都不敢出。
商君凜摩挲著手裡的信紙,確實是他忽略了這點,沈鬱年紀到了,又有大功勞在身,朝中那些老狐狸會動心思不奇怪。
良久,隱龍衛聽到從上方傳來的不辨喜怒的聲音。
“告訴鎮北侯,沈公子的婚事朕自有主張,讓他不要擅自做主。”
皇帝口諭傳來的時候,鎮北侯已經在給沈鬱相看了,結親是兩家人的事,他看好了幾家在朝中頗有建樹的,若是能成,鎮北侯府可借此再進一步。
皇帝開口,心中再不願,鎮北侯也隻得按下心思。
“侯爺不必憂心,陛下這麽說,可見對大公子的看重,得了陛下青眼,大公子將來定能在朝中有一番建樹,況且,陛下親自安排的婚事,比我們相看的,只會更好。”
“你說的是。”忽視掉心中隱隱升起的不安,鎮北侯命人將侯府裡最大的院子收拾出來,給沈鬱住。
本想在沈鬱婚事裡做點手腳的如夫人得到這個消息後,氣得摔了屋裡能摔的一切。
沈清然從皇宮逃走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商君凜不在意宮裡有沒有這個人,就連鎮北侯府的人都不知道,這次沈清然會帶著一身罪名回京,給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
馬車搖搖晃晃,距離京城越來越近,這一天,天氣晴朗,車隊在溪邊停下,稍作休整。
沈鬱在馬車上待了多日,趁機出來透透氣。
幾位一同回京的大臣見到他,想來說說話,突然見到走過來的玄衣男子,拉著同伴離開。
商君凜對沈鬱的優待毫不掩飾,多日相處下來,他們就算想不知道都難,見商君凜過來,自然要有眼色的避開,給兩人留下獨處空間。
“阿鬱。”
沈鬱回頭:“陛下忙完了?”
商君凜忙著處理越王和安王的事,他們有好些天沒見面了。
商君凜點頭,朝沈鬱走來:“朕聽到了一些從京城傳來的消息,阿鬱的父親在為阿鬱相看,阿鬱想娶什麽樣的妻子?”
“他倒是管的挺寬,”沈鬱靠在樹上,“陛下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件事?”
“朕來,是想告訴你,朕已經傳令下去了,你的婚事會由朕安排。”
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沈鬱定定看了男人一會,突然伸手,抓住男人衣領,用力一扯。
“陛下打算給我安排一門怎樣的婚事?”
商君凜一手撐在沈鬱身後的樹乾上,將青年籠罩在身下:“阿鬱想要什麽樣的?”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呼吸交錯,除了商君凜,沈鬱從未與人有過這樣近距離的接觸,男人說話時,溫熱氣息噴灑在青年臉上,沈鬱下意識偏頭,不知想到什麽,硬生生止住偏頭的動作。
“陛下真的願意給我賜婚?”
沈鬱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問出這個問題,這句話出口,無疑打破了兩人心照不宣在彼此間豎起的屏障。
他們的關系,一直維持在一個很微妙的點上,進一步或者退一步,都將是不同的結果,之前,兩人默契的將關系停留在這個微妙位置,不點破。
今天,沈鬱試探性邁出了一步。
他盯著男人的臉,見到男人在自己說出這句話後,眸色瞬間加深,漆黑眼瞳像是深不見底的暗淵,要將眼前之人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