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與暗牢不同,裡面關著形形色色的犯人,越王被單獨關在一處,每日都會經歷一次審問。
他的封號被奪,姓氏被奪,被從皇室除名,現在的他,不再是身份尊貴的王爺,而是低賤的罪人。
商君凜想從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審問的人知道他再無複起之日,動起手來毫無顧忌,不過幾天,越王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身上布滿血汙的男人蜷縮在牆邊,一有響動,就忍不住往裡縮,他目光渾濁,表情瑟縮,哪裡還有半分昔日越王的樣子。
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在疼,那是刑訊留下的傷口,行刑的人只要保證他不會死就行,不致命的傷口根本懶得管。
傷口發炎、潰爛,若非現在是冬天,只怕會更嚴重。
月光從頭頂的窗戶滲進來,越王抬頭,恍惚地看著那道月光。
清冷的、迷人的,他顫顫巍巍伸出手,想抓住那抹月光,卻隻抓了個空。
月亮高懸九天,哪是他能抓住的。
越王捂住臉,沙啞的笑聲透過指縫溢出來。
不知過去多久,那靠在牆邊的狼狽男人不動了。
“陛下,馬上就是登基大典了,您看看流程裡有沒有要改的。”
陌生的聲音喚醒越王神智,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富麗堂皇的皇宮裡,無數人圍繞著他,口中喚著“陛下”,手裡捧著唯有帝王才配使用的衣物、飾品。
他張開手臂,宮人小心為他穿上象征帝王身份的玄色冕服。
大殿裡亮著紅燭,殿外灰蒙蒙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陛下,沈公子來了。”
沈公子?
是誰?
不用他問,一位身穿淺藍色長衫、身形瘦削的青年緩步走進來。
“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
越王驀的睜大眼,他看清了來人的樣子,是沈鬱,但又和他印象中的沈鬱不太一樣。
站在他面前的沈鬱年紀比印象中大一些,五官全然長開,眉眼間多了絲說不上來的氣質,更為動人。
他叫陛下,是在叫自己嗎?
“吉時已到,陛下該登基了。”
接下來的一切,美好的不真切。
他在眾人的簇擁下登基為帝,成為大桓真正的主人,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腳下,包括沈鬱。
沈鬱似乎愛慕他,他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綿綿情意,他啊曾經也在沈鬱眼裡見過這樣的情緒,但那時被注視的對象不是他。
他旁敲側擊問身邊人商君凜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對方在一年前戰死了,帶著一身汙名死去,是他為商君凜想好的結局。
他的一切願望都實現了。
龍椅上,他居高臨下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大臣,和站在自己身側的沈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
然後他醒了。
天還沒亮,月亮隱入雲層,他陷在濃濃的黑暗裡,掙脫不得。
此後一連幾天,他都會在睡去後做同樣的夢,夢裡的場景越來越真實,真實到他不願醒來。
夢裡的生活和現在的處境形成鮮明對比,越王的精神越來越恍惚,到了後來,夢中的美好仿佛成了對他現實裡失敗的諷刺,夢裡他越成功,醒來後越被巨大的落差壓得抬不起頭。
越王的異常瞞不過一直關注他的官員。
商君凜一開始沒當一回事,隻讓他們在問出結果前別把人弄死了,轉頭就忘了這件事。
禦書房裡,隱龍衛首領恭敬跪在地上,將查到的消息一一說出來。
“這麽說,貴君在進宮前除了與喬裝身份接近他的越王有過接觸,並沒有和顧淮有任何接觸?”
“是。”
商君凜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擊桌面,若是這樣,和沈鬱的表現對不上,看沈鬱的態度,怎麽也不像是和顧淮沒有任何接觸的。
沈鬱身上有很多說不通的異常,他沒掩飾,隨著和商君凜的關系越來越親近,商君凜越來越感受到,沈鬱身上有很多秘密。
各種念頭在心裡閃過,商君凜閉了閉眼:“這件事到此為止。”
他有一種預感,再查下去也不會查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獨自在禦書房待了半個時辰,商君凜回到玉璋宮時,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
“陛下快來,”沈鬱笑著招呼商君凜,“我寫了一些對聯和福字,陛下帶去禦書房貼。”
“好,”商君凜笑著走過去,拿起旁邊的筆,“阿鬱給朕寫了,朕也寫一幅送給阿鬱。”
沈鬱寫了不少,給宮人分了些,還有剩的讓慕汐送去太妃那,怎麽說也是曾經幫助過商君凜的,沈鬱對她感官很好。
過年前夕,刑部尚書求見。
“陛下,罪人越吵著要見您一面。”
這些天,刑部用盡法子,問出了不少東西,但商君凜最想知道的,越王始終不肯說。
刑部大牢。
越王抓著牢房的門,緩緩站起來。
“商君凜,你搶走了我的一切!”越王面露瘋狂,聲音嘶啞,“沈鬱本該是我的,是你從我手裡搶走了他!你也感受到了,對不對?”
越王看著氣度不凡的男人,突然大笑起來:
“搶走的東西終究會回到真正的主人手裡——”
第184章
“你錯了,”商君凜居高臨下看著他,目光如同在看一隻螻蟻,“阿鬱是人,不是可以用來衡量的物品,朕尊重他的每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