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降樓渾身的肌肉緊繃,他的腦海裡飛速劃過一直以來被教授的關於龍的知識——
龍族都是極其傲慢的生物, 它們不會拒絕任何挑戰。而對於繳械投降的存在,則全然不屑一顧。
安東覺得眼前的人真是有趣極了,明明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訴說著抗拒,卻又強迫自己松開武器。
是覺得他會意興闌珊,然後輕蔑地離去嗎——啊,如果是其他龍說不定會真的這麽乾。
可惜,他不是。
“?!”
秦降樓還來不及反應。
他本就是竭力克制自己,以放棄抵抗的姿態,賭這隻明顯剛出生不久的幼龍,會對他失去興趣。
“——!”
布料被利落劃開的輕微聲音。
再具備柔韌性的作戰服,在龍族的指尖也不堪一擊。
扣在最上方的銀扣,也在猝然崩開的衣襟下崩落,掉在飛船冷冰冰的地上,但已無人去管。
冰冷的空氣忽然灌入,碰撞在灼熱的肌膚上,男人身上浮現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一個金色的腦袋驀地湊近,幼龍蒼藍的眼瞳掃過對方胸口露出的那道長疤。
有很明顯的縫合線的痕跡,猙獰的疤痕顯示著這具身體曾經遭受過一場慘烈的手術。
安東輕輕嗅了嗅,沒有管對方越來越僵硬的身體,自顧自下了結論:“嗯……這顆心臟,至少已經離開本體千年之久了。”
不愧是龍的心臟,即使隔了這麽久,還能繼續有力地跳動,源源不斷地輸送血液。
那麽最簡單的結論,這頭龍死在了千年前,跟眼前這個最多二十大幾的青年,是沒什麽直接關系了。
安東核善地衝著對方彎了彎唇,以一副意味深長的口吻說道:“你真該慶幸,這顆心臟的大小剛剛好。”
雖然尚且還有很多疑問,但至少有了稍微商量的余地。
秦降樓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銀色的雙眼從剛才起就有些空洞,像在走神。
安東掃過對方胸前:“你不冷嗎?”
從剛開始檢查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男人的身材極好,鼓脹的胸肌幾乎將緊身的作戰服崩開,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他這副身體的飽滿和力量。
安東默默看了眼自己走少年風的擬態,纖細的手臂很有韌性,就……就是沒有對方那麽明顯的肌肉嘛,也很好看的!才不是羨慕!
金發少年的聲音,似乎終於讓男人回神。
秦降樓第一時間遠離了對方數米,像在躲什麽洪水猛獸。他的神情繃得極冷,比他已經收歸入鞘的長刀還要冷。
安東隻當男人是被激發了極致的警惕,不甚在意地走到那個他進入的艙門前。
艙門已經被徹底打開,猛烈的風正源源不斷地灌入,安東也沒急著再次起飛,而是舒服地舒展開雙臂。
他能聽見越來越近的龍吟聲,所以在耐心等待。
而拂過少年頸側的風,同樣在灌入後,飄過了秦降樓的鼻尖。男人眉頭刹那擰起,緊繃的五指成爪,緩緩扣住了自己的心口。
……又來了。
自從安東突然出現,並拉近兩人的距離後,他總能從對方身上聞到一種味道。
那種味道無法具體形容,但感覺上,就仿佛嗅見了一隻剛喝完了盆盆奶的幼貓——一種柔軟的,獨屬於幼崽的奶香味。
心臟在這種味道的刺激下,不斷出現不正常的反應,讓秦降樓越來越警覺。
他像個垂死掙扎的病人,冷靜地打開每個異生人都有的情緒感知儀,冷靜地望著上面的數值一路飆升至頂峰,胸膛劇烈起伏起來。
“吼——!”
龍吟傳來,天際終於出現了姍姍來遲的群龍們。
弧光率先竄到飛船之前,疑惑地動了動鼻子,確定幼龍就在這裡。
“吼嗚?”
[崽,鍋鍋來了,你在哪裡?]
左看右看沒有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直到它聽到眼前這個小小的機械蒼蠅裡,突然冒出了幼龍的聲音。
安東站在艙門口,朝天空徘徊的巨龍打了個招呼。
弧光疑惑地低頭看過去,然後——
炸毛了。
不對,是炸鱗片了。
[崽!??]
那一聲龍吼堪稱悲痛。
[這才多久不見,你怎麽餓得這麽瘦了?!!]
安東:“……”
安東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旁觀的秦降樓眼裡,就是兩方在以或高或低的龍吟交流,普通人並不能聽懂。
而在安東的一番解釋下,弧光終於大致明白了,這是一種擬態。
龍族確實擁有擬態的能力,然而幾乎沒有龍用——為什麽要使用這種雞肋的能力?是它們原本的身軀不夠漂亮,還是不夠威武?
弧光一時不能理解安東的想法,但是幼崽做什麽都是對的,會突然變成這樣,一定是被什麽人誤導了!
它很快將目光移到了在場唯一的兩腳獸上。
而在弧光之後,越來越多的龍族追著過來,上演了大同小異、雞飛狗跳的一幕。
隨後,所有巨龍的視線都聚焦到了“疑似帶壞了自家崽崽”的可疑兩腳獸身上。
秦降樓:“……”
想到少年確實是在見到他們的飛船之後才變身的,好像也沒什麽辯解的余地?
男人沉默忍受所有巨龍的威壓,臉上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