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視線他很熟悉,就跟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女仆長一模一樣。
安東問:“這座莊園沒有莊園主或者莊園夫人嗎?”
女仆長似乎愣了一下,“這座莊園不需要那種東西,您現在就是它唯一的主人。”她說著頓了頓,有些期待地說,“難道說,您是想您的母親了嗎?”
她的雙瞳有那麽一瞬間,化作了一團漆黑,就跟窗外和畫中的霧氣一樣,朦朧而悚然。
“您無需想念,”她輕輕道,無比溫柔的,像個母親在吟誦歌謠,“您的母親無處不在,祂一直在您的身邊。在這裡,祂會保護你的……”
安東神色如常地望了她一會兒,然後平靜地點了點頭。
他們繼續朝用餐的大廳走去。
而與此同時,魔界之中——
幾乎所有的高位惡魔都集中到了同一個地方。
那是一處巨大的空洞。
空洞深不見底,就那麽直挺挺地擴張在魔界寸草不生的邊界大地上。
“轟——”
忽然,那深不見底的空洞內,爆出了一大片黑色的霧氣。
那絲絲霧氣繚繞,宛如什麽不可名狀的觸手,輕飄飄地浮動又收回,卻讓所有魔族如臨大敵。
“這是今天第七次了……”一位魔族站在隊列的前方,與其他數位魔族站在一起。
他們身上都佩戴著許多勳章,一看起來就地位不低。
那位說話的魔族神情冷峻,面色凝重,吐出的話像夾著寒霜,“深淵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今天會接連暴動?”
沒有魔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深淵是魔界的“創世神”,最初的魔界與魔族都從其中走出,然而到了今天,古老的“深淵魔種”都已凋敝,消逝在了時間的長河中。
如今,新生代的魔族力量,遠不如作為始祖的深淵魔種純粹。他們對深淵霧氣的抗性雖然比那些象征光明的天族強得多,不至於觸之即死,但也依舊做不到深入深淵內部。
即使是現在,站在深淵口的時間稍微久了一些,一些高位惡魔就感受到皮膚發出一陣陣刺痛。至於後方那些完全不敢靠近的等級稍低的惡魔,就更不用說了。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一名高位惡魔死死盯著那裡,仿佛要穿透那濃深的霧氣,一直看到深淵內部。
電光石火間,有什麽東西隱隱劃過他的腦海,總讓他覺得下一秒就能夠抓住。
“吾等的神啊……”他喃喃道。
究竟是什麽讓您如此歡欣?如此喜悅?那無上的激動,究竟從何而來?
就在外面的魔族天翻地覆的時候,安東還一無所知地呆在這座小小的莊園裡。
好吧,或許並不能算是一無所知。
安東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麽,他數次望向窗外。
那些環繞莊園的霧氣,總能精準捕捉到他的視線,然後瘋狂翻攪起來。
不知為何,安東隱隱有一種感覺——或許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就只有這一座莊園。或者說,這座莊園就是這裡的中心,而黑霧之外,什麽都沒有。
在女仆長的帶領下,他們已經走到了用餐的大廳。
在這裡,安東見到了女仆長先前所說的那些“人”——
帶著白色高高帽子的廚師,站成一排的其他傭人,戴著眼鏡手持筆記的教師,躲在人群最後向他微笑的清潔工,最外圍遠遠望著他的護衛……
他們站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裡,身姿筆挺,姿態完美,仿佛換上一身衣服,就能化身貴族加入一場舞會。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是——
安東緩緩垂下目光,一直以來的某個想法被驗證,而他並不十分感到意外。
這些“人”的神情,姿態全部都一模一樣,就像是一條流水線上生產下來的人偶。重要的是,祂們望著他的目光實在很難讓人不在意,裡面蘊藏的情感與女仆長如出一轍,不差分毫。
結合女仆長先前的那句——“您的母親無處不在。”
好吧,安東確認了,這些“人”雖然不知道具體都是些什麽變的,但祂們的意識絕對都是他的那位“母親”。
是分裂?還是化身?
看起來他的母親還挺愛玩cosplay,是為了像女仆長說的那樣“讓孩子的童年熱鬧起來”嗎?
安東坐在女仆長替他拉開的椅子上,廚師長帶著憨厚的笑容熱情地給他上菜。
而他明明在對方看不見的視角,但廚師長卻仿佛依舊能夠看見他的一舉一動般,及時地替他遞上刀叉。
或者說,祂確實能——因為這所有人既然是同一個意識,那麽祂們的視野自然是共享的。
安東回頭,果然看見正溫柔注視著他的女仆長,女仆長向他緩緩遞上了一個笑容。
嗯……嘴上縫好的線有點開裂哦。
等著上菜的安東微微垂眸,果斷打開了系統的界面,然後他就看見了他的新卡——
【深淵魔種(特殊備注:現存唯一的深淵之子,你將擁有母親盲目癡愚的愛)】
【當前身份可升級,可變更】
安東的視線原本打算掠過去了,卻忽然注意到:“……可變更?”
以前卡牌的角色,都是可升級,但不可變更的。
他的意念緩緩觸碰上界面上的“變更”二字,就聽見系統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