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賦予了“美神”意向的人魚雕像,正保持著引吭高歌的姿態,無數雕刻的小魚圍繞在它周身,猶如被它吸引。
而在數米高的雕像之下,停駐在大路中央的金發少年微微垂眸,似乎有些苦惱地望著那些聚集到他腳下的人群。
少年遊到了較高的地方,但那些海族並沒有追上去,他們保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從地面仰望著對方,眼中的狂熱猶如藝術家在仰望靈感與至美的化身。
“夢城的靈魂,您從誰的夢裡走來?”
來吧來吧,看我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在祈求著如此說道。
而此刻,護衛隊卻半點不覺得誇張,他就那樣看著——
少年懸浮於美神雕像的手掌前,猶如被托舉般,在海底浮動的光輝中,捧著一條受傷的小魚。
他的慈悲遙不可及,如高高在上的神明,恰好走過人間。在萬千花車揮灑的花雨中,投來朦朧的一瞥。
然後,他就成了整個海洋的夢了。
第69章
森羅睜開眼睛的時候, 看見的就是一抹朦朧的金色。
他選擇的這具小醜魚身體視力不佳,但他始終記得少年最初湊近他時,那極端危險的氣息。
思緒飛快轉動, 森羅掌握著幾乎全部人魚種的信息,或多或少……但那些情報中,絕不包涵眼前這個。
這人簡直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還有剛才夢城居民瘋狂的模樣……如此種種,都讓森羅警惕到了極點。
臨時安排的居所裡, 安東把玩著藍斯派人送來的魚缸。人魚們似乎覺得他起了“養寵物”的心思, 魚缸就像是人類用來給貓貓狗狗圈出領地的柵欄。
“藍斯大人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他說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們說。”侍從低著頭,沒敢多看面前的少年。
安東看了眼外面躁動的海族,心想大概是因為他的出現,給夢城增加了不必要的工作量?
忽然,安東留意到一群士兵正押解著一位神色空茫的海族走過。
那名海族身上套著“病號服”一樣的衣服, 像擱淺的魚一樣時不時呆呆地掙扎一下,但行動遲緩, 像在夢遊。
“他們這是?”
聽見少年的疑問, 侍從飛快地抬眼瞥了眼窗外, 隨後恭敬如常地回答道:“是得了魘症的病人, 他們會被送去診療所接受治療。”想了想,侍從補充了一句, “如果您平時遇見他們,不要靠近, 通知衛隊就好——這些病人到了發病的時候, 會無差別攻擊其他人的, 很危險。”
安東觀察著侍從的神情, 忽然問:“這種魘症很常見嗎。”
“嗯?”侍從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大多是一些精神壓力大的海族,在夢城並不多。”
安東:……那也就是在其他主城不少的意思了。
然而侍從給他的感覺,就好像魘症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並不值得大驚小怪一樣。
還是說,這裡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
就在這時,那名被帶走的病人突然猛地往前掙扎了一下,但他很快被衛隊控制住,唯獨一張畫紙從病人的口袋裡飄飄蕩蕩地落了過來。
夢城裡面有很多喜歡創作的藝術家,或許這位病人以前就很喜歡畫畫。那特殊材質的畫紙和筆墨並沒有在水中散開,就那樣落進了安東的視線裡——
畫面上,是許許多多的“眼睛”,在注視著一群關在魚缸裡的“魚”。
然而在眼睛的窺探下,魚群們卻一無所知,繼續生活在魚缸構建的小小世界裡,無憂無慮。
安東露出沉吟的神色,他的視線靜靜目送那複又安靜下來的病人被帶走,一抹流光倏然劃過眼底。
……有意思。
等到侍從和衛隊盡數離去,安東所在的房間再度陷入了安靜。
原本被放在桌上的小醜魚微微動了動,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了轉,只可惜這具身體將近千度近視的視角只能看清一些色塊。
“不用看了,那些人魚都為我準備生活用品去了。”少年猶如歌唱的動人聲音響起。
——衣服,床,裝飾品……人魚們怎麽能容許古代種住在這麽簡陋的房間裡,當然是要全部重新布置一遍。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唯恐過分的熱情會讓安東反感,所以聰明地為初來乍到的少年留出了一點空間。
然而,少年貼心的解釋,卻並沒有讓小醜魚放松,反而瞬間繃緊了身體,每一片魚鱗都微微炸起。
但是小醜魚沒有動,似乎還打算裝死。
“不用懷疑,我是在對你說話哦。”只有一人一魚的房間裡,安東微笑著湊近,指尖點了點下顎,“你不只是一條普通的魚吧。”
那聲音輕飄飄的,卻十分篤定。
小醜魚:“……”
而這時,外面正好走過一隊士兵,“你那邊有看見可疑的人嗎?”
“還沒有,再去那邊看看。”
聲音漸漸遠去,但搜查還在繼續,明顯能夠感覺到外面的巡邏隊伍多了起來。
小醜魚:“如果我說實話,你就不會把我交給他們?”
安東微微一笑,“想得美哦。”
看見這條魚果然開口說話了,安東並沒有多意外。
畢竟一開始對方的氣味就那樣特殊,在一眾平平無奇的魚群裡唯一的絕味鴨脖。越是聞得清楚,就越不會覺得這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