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東沉默地注視了祂們一會兒。
隨後,白發金瞳的少年驀地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的力量——”
隨著他的話語,在所有原初使者驚訝又震動的目光中,少年純白的羽翼突然一點點染上純粹的漆黑。
那黑色猶如最深沉的子夜,是純粹到足以吞沒一切的顏色,比祂們所見的任何夜幕都更加深邃。
那雙原本燦如星辰的金色眼瞳,也在刹那被一抹豔麗染上,露出詭譎又綺麗的猩紅,像一刹盛開的彼岸花。
無形的紋路攀附上他的身體,讓眼前的人看起來一下子變得無比神秘而危險。
等到徹底變換了姿態的少年站在祂們面前,祂們竟第一次覺得這熟悉的臉龐是如此陌生。
安東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聖潔無暇的身影,看著祂們臉上驚訝的神情,一種莫名的衝動,讓他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是根植於深淵種血脈深處的惡趣味。
少年帶著某種躍躍欲試的愉悅,衝他們歪了歪頭,“現在,還想跟我一起去深淵嗎?”
猶如神話中,惡魔誘惑最初的天使。
漆黑的羽翼猝然張開,無數飄落的鴉羽中,少年向天使伸出了手。
他說:“要跟我一起來嗎?”
——要跟我,一起墮落到最深處嗎?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七號的喉結微微滾動,然後,他緩緩地,牽住了少年伸過來的手。
冷淡,卻不容置喙的聲音響起。
他說:“帶我去。”
第52章
——帶我去。
在這句話落下的刹那, 少年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了。
他身後巨大而漆黑的羽翼振動,黑色的鴉羽漫天飄落, 短暫地遮住了所有天族的視野。
下一刻, 猶如無形的洪鍾叩響,一個漆黑的豁口自少年身後撕裂開來。
豁口中飄動出黑色的霧絲,仿佛純白的畫紙上驀地滴落一點墨汁般,一點點染上這座純白的大聖堂。
那股力量確實不同以往, 讓素來鎮靜的原初使者們受到了非同一般的衝擊, 相悖的力量竟讓祂們第一次感到了“刺痛”。
在微微炸起的羽毛中, 祂們下意識朝少年的方向踏出了一步——是阻止, 還是欲言又止?
然而,安東抬眸, 猩紅的眼瞳定定地望了七號一眼。
七號金色的眼睛微微顫動, 抓著他的手卻驀地更緊了。
安東的唇邊溢出一絲輕笑。
——既然是這樣的話……
少年向後退了一步,朝身後撕裂的豁口倒去。
——那他就不客氣了。
[於是,在最初的“神話”中,人們是這樣記載這一段故事的:]
[世間的第一隻惡魔,引誘了至聖的純潔。]
[祂是最鮮甜的毒果,是最靡麗的花朵,是給天使注入毒液的蛇。]
[祂竟有這樣的魔力, 讓聖光染上了顏色!於是,這世界便有了“暗”!]
隨著少年倒向豁口之中, 被他所拉著的七號,理所當然也隨他一同倒去。
他們開始向下墜落。
這一條長長的甬道仿佛沒有盡頭,四周都是漆黑。
這領域與少年是如此契合, 猶如他的溫床,他紅到發亮的眼睛倒映著上方近在咫尺的天族。
那人渾身發著淡淡的光輝, 不刺眼,卻無處不在。現在,安東有些相信祂們所說的“以己身的光輝,照徹世界”的說法了。
而甬道的上空,開在天之國的那個豁口正滲透進來白色的光——那也是唯一的光,是聖潔世界最後的挽留。
但現在,他們距離那片光輝的世界越來越遠了。
下一秒,安東的視野中,忽然又出現了幾道白色的墜星。
那是另外五名初代天族。
[這肆無忌憚的惡魔!他誘惑了不止一位聖光,他讓一半的光芒隨他一同墜落!]
“神話”的記述裡,依稀看見如此咬牙切齒筆觸。
至此,隨安東一同邁向深淵的,是七號至十二號,一共六位——
這樣整齊的序號,讓安東認為,除了最開始的七號以外,余下的祂們應該是緊急商量好了之後做出的有計劃的選擇,而不是一時衝動。
那後來墜入下來的幾位試圖追上,但這條甬道沒有風,也斷絕了所有發出的聲音,所有的物體都在勻速下落,呈現出相對的靜止。
所以祂們與先進入的安東、七號之間,始終隔著一段不變的距離,怎麽也無法縮短。
他們一共下墜了多久呢?
這連安東自己也不知道,時間的概念在無垠的黑暗中變得模糊。
但在後世的“神話”裡,人們將這段時間界定為了“十三日”。
[連續十三個日夜,正合了原初十三名使者。等到最後一夜時,天之國的光也無法在傳達到祂們那裡了,世界徹底歸於沉寂。]
安東和七號終於穿過了甬道,然後,安東見到了一抹熟悉的大地——
他們竟然從甬道內,直接掉到了魔界的上空。
那條甬道,是穿越到世界背面的甬道,將他們送到了魔界來。
純潔的天使與漆黑的惡魔,他們一上一下出現在魔界晦暗的天穹上。
隨著天使到來,陰翳的魔界竟迎來了第一抹天光。
一刹那,魔界的天穹變成了橙紅,那是安東在後世熟悉的——永恆的黃昏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