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現在的大聖堂裡已經裝上了許多數據線,但中央那一塊被好好地保護了起來,依舊是最初的樣子。
大聖堂正對中央的穹頂是完全敞開的,天界不會有下雨的時候,只會有更多的光從那裡灑落。
於是,安東不過微微抬手,就有一束恰到好處的光,破開漆黑的寰宇,照射進這片星海。
接著,少年身後的十二片壯觀羽翼猝然舒張,天使立於光中。
他周身原本安靜蟄伏的銀色鎖鏈,隨他的力量一同瘋狂震動起來,共鳴一般,發出猶如萬千風鈴般的清響。
下一瞬,在所有人的注視裡,那些原本墜落的碎片如同長河倒流,嘩啦啦地開始逆飛回空中。
眾人的一雙雙眼睛,被那雨絲般升起的碎片照亮——漆黑的寰宇中,猶如原本摔碎的希望,被再度捧起。
修複,治愈,填補。
完全能夠聯想到這些詞語的場景,如此壯觀又不可思議。
有天族下意識伸手,想要觸碰那些逆飛的碎片,隨即,他們驀地看清了那些碎片中的情景,瞳孔霍然放大。
——那些碎片裡面的時間也在瘋狂倒流。
從一個又一個破滅的終局開始,像倒放的電影膠帶,千倍速地倒退回故事的一開始,回到少年最初誕生的時候。
但一切並不止於此。
倒退的時間甚至直接掠過了少年的誕生,繼續朝著更早、更早的時間倒流而去。
所有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完全被那些連他們都不曾了解的古老時代吸引——
第五紀元,黃金時代崛起……
[倒退]
第四紀元,最初的人類出現,被譽為“半神”的英雄在神的指引下,經受試煉,討伐大地上暴走的怪物,創造最初的英雄傳說……
[倒退]
第三紀元,純粹的光之生命體,在無垠的生命中最終自燃於盛大的光裡,就此遠行……
時光依舊在瘋狂倒退,那些曾經生活於這片大地的古老生命,有的長長久久傳承到了今天,直至今日依舊能夠看見。有的則早早消逝在了遙遠的年代,像一刹盛放的花火,如果不是這些碎片,他們可能永遠也不會有緣得見。
然後,在眾人越來越壓抑急促的呼吸中,碎片裡的時間終於回溯到了“最初”。
——神應永遠保持神秘,造物應永遠對其心懷敬畏。
大約是出於這樣的默認規則,即使碎片中呈現出了那些讓他們頭皮發麻、心神劇震的身影,他們也依舊無法看清。
畫面中的身影大多籠罩在一層神秘的光輝裡,只能讓他們知曉,那些存在確實曾出現在那裡。
但模糊的朦朧,並不妨礙他們弄懂畫面裡的故事。
於是,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他們竟然在一些編號極其靠後的碎片世界裡,看見了安東身影。
熟悉的少年白發金瞳,經常造訪那座他們異常熟悉的大聖堂。
天界最高處的大聖堂,在那時,只有地位最為尊崇的人才被允許踏足中央的聖議桌。
他與那些遙遠又至高的存在平起平坐,像最普通的朋友那樣恣意暢談。
祂們時而親密如兄弟,時而交心如摯友。
祂們教導少年如何熟練掌握運用光的力量,而少年為祂們的“使命”出謀劃策,引導一個又一個種族的誕生。
這一個個景象,幾乎沒人會懷疑,少年與祂們是一體的。
“所以,您不止是單純新生的十二翼者,您原本就是……”在場的天族們表情怔怔,原本痛苦於命運的心臟,出現了另一種拚命躍動的鼓噪。
這種糾葛在一起的震動,一時竟讓他們難以承受,說不出是痛苦更多,還是震撼激動更多。但兩者相交,確實讓他們的情緒起伏變得數倍強烈。
唯獨早就隱約有所猜測的尤利爾,默默閉了閉眼,低聲自語,“[智慧],[中樞],原初不存在的第十三人……原來一切的‘因’早已埋下,難怪它要那麽努力地拯救你……”
意料之中,大約還有那麽一點悵然若失。
因為少年身上背負的遠比他想象的多得多,有數不清的羈絆連接在少年身上,每一個都顯得刻骨銘心。這樣的少年,注定不可能只是純粹的新生兒,隻憑星池守護者守護。
安東站在所有碎片的中央,那些絢麗的碎片折射著五光十色的星輝,像是無數紛飛的蝴蝶環繞著他,映亮他燦然的瞳眸。
安東什麽都沒有說,他只是在等待,因為他知道,很快就會有人發現——
“為什麽那些編號靠前的碎片裡,它們的神代中,沒有出現您的身影?”果然,敏銳的天族立即就從紛繁的景象中發現了不同。
那些早期推演的碎片世界裡,少年並沒有參與到神代去,也沒有跟那些原初的存在產生連結。
“嗯。”少年燦爛一笑,一一望向他們,“所以我才說,這是個奇跡啊。”
安東隨手輕點住一片碎片,那小小的碎片凌空懸浮於他眼前。
“你知道麽,不是每個世界,我都會和祂們產生聯系的。”在他掌心的,便是[1246:寂靜加冕]的世界線,“就像這個,我作為擁有十二羽翼的天族誕生,我在光與暗的戰爭中死去,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所以,在[寂靜加冕]的世界裡,大聖堂沒有數據線,他也沒有遇見底比羅——因為在那個世界線裡,“安東”沒有回到過原初,自然也就不存在由他創造出的“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