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彎下身子的一瞬間,安東的眼前又閃過了什麽,這一回,他短暫抓住了那碎片中的畫面——
[破碎的世界裡,聖潔的天使站在一座崩毀的城池上,緩緩張開十二片巨大的羽翼。]
[天地是一片大廈將傾的晦暗,而他猶如那世間僅剩的最後的光。]
[“別去。”一個看不清的容貌的人忽然拉住了那抹光輝,那人的指尖一點點收緊,即使看不清臉,安東也能感覺到對方正緊緊地凝視著他。]
[但是,畫面中的十二翼者卻摘下了衣服上的長帛,輕輕掛到了那人的肩上。]
[“謝謝你一直陪伴我到這裡。”十二翼者緩緩掙開對方的手,飛向自己宿命的天空,“再見了,願光明祝福你,底比羅。”]
“底比羅?”安東喃喃著這個名字,下意識問道,“……誰是底比羅?”
但他立即就知道了答案。因為在他直呼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城牆上的侍者就惶恐地跪了一地。
卻不見,國王在少年出聲的瞬間,驟然攥緊了長帛的一角,那是幾乎要將長帛撕裂的力度。
然而,國王的臉上卻是一如往常的平靜神色,數秒後輕輕松開手,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那短暫的失態無跡可尋。
國王望向少年,像是沒看見那一地的侍者,輕輕回答:“我是。”
與此同時,至上天——
西路伯一路穿過水晶大廳,走到了一個被結界保護的地方。
他並沒有進入結界內,而是輕輕跪在了結界之外,對裡面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指令向所有天族傳達。”
很快,結界內傳來冰冷的、像是機械一樣的聲音:
[辛苦,你做得很好。]
那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這樣一來,“概率”就提升了一點。]
前面受到誇獎的時候,西路伯毫無反應,但聽到後面的話,他卻明顯露出了有些激動的神色。
“這樣就好。”西路伯的翅膀微微扇動了一下,掃過纖塵不染的地板,隨後,他又像想到了什麽般,說道,“尤利爾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孤身去了魔界,我之後會把他帶回來。”
中樞沒有回答,很長一段時間內,只有類似機械運轉的聲音,很久以後,機械音才再度響起。
[我很抱歉。]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是西路伯卻仿佛完全明白對方的意思。
“您不必這麽說,無需考慮我等。這是我等被創造出來的使命,我們心甘情願。”
即使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知曉“真相”,但他相信其他“天族”,一定會在知曉一切後做出同樣的選擇。
西路伯的目光微微抬起,望向被包裹嚴實的結界。
外面完全看不清結界內部的影像,而他則是如今天界,唯一一個曾進入過那裡的存在。
所以他很清楚,裡面排除掉無數線路和看不懂的智械儀器,還有一個巨大的計數板。
那個計數板代表著一個他們未曾見過,卻無論如何都要拯救的人的未來——
無數的數據洪流在這裡交匯,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在浩瀚的計算之中。
這便是天界的[中樞],從遙遠過去的某個奇跡中,被創造出來的“全知之星”。
在[中樞]測算到的無數未來裡,他絕對、絕對要找到一個可能性,讓那個人活下去!
西路伯一邊想著,一邊回憶起數百年前,他第一次在傳召中走進這裡。知曉了[那個人]會在未來降生的同時,也知曉了[那個人]注定的結局。
知曉前者有多麽喜悅,知曉後者就有多麽憤怒和絕望。
好在,在這數百年間,他已經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不會再像最開始那樣無法自控情緒。
想到這裡,西路伯的眼睛微微發紅,聲音卻很平靜,說出了一句這百年間無數次說過的話:
“至少,他存續下去的概率——絕不該是百分之零。”
他們要拯救他,拯救一個從未見過卻早已知曉的人,並不惜一切。
同一時間。
安東被帶到了召喚的祭台上。
祭台被安置在正對城門的宮殿裡,據說是因為每年舉行儀式的人裡面,總會有一些人有怪癖。
所以,雅迦國乾脆設置了這樣一個外人不可窺探的密閉空間,讓召喚者自由發揮。
天時地利人和。
安東仔細想了想,好像借這個機會,看一看早就想嘗試的“光輝形態”,也不是不行。
而城門之外,一個騎著白色驢子的人正在跟城門口的護衛扯皮。
“都說了,我真的叫尼尼特,大賢者尼尼特就是我!”那人拍了拍旁邊的老驢,“我的老夥計都在這兒呢,這個特征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年輕的士兵瞥了男人一眼,被男人有些邋遢的模樣辣到了眼睛,“冒充也不挑個好時候,真正的尼尼特大人剛進城不久,連國王都見過了,你當我瞎啊。”
男人輕“嘶”了一聲,卻第一時間露出了好奇的神情,“哦?竟然還有這等事?”
“我想想,默旱爾前段時間去了西方遊歷,難道是拿比亞?也不對,他最近喜歡上了惡魔學,應該沒工夫折騰我……”
男人自說自話的掰著手指頭,將記憶中認識的同行數了一遍。
最後發現,有能力且有信心能冒充他的人,竟然一個也對不上現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