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側坐在狼群中最強壯的那頭巨狼身上,卻仿佛只是坐在花園的小台階上一樣從容。
所有的巨狼簇擁般拱衛著他,少年背後絢麗斑斕的蝶翅呼吸一樣張合,一雙銀眸淡淡地朝他們掃過去。
所有被視線掃過的高階蟲族,一瞬間像是被某個無形的重錘擊中一般,猝不及防下竟然後退了一步,險些從高空墜落。
“你們是來找我的嗎?”安東緩緩開口。
“……”蟲族們的神情看起來相當混亂,一時間竟沒有蟲開口說話。
但暴脾氣的巨狼們可沒有這個耐心,“吼!”
看什麽看,沒聽見我們王在問話嗎,討人厭的蟲!
一隻毛茸茸的狼爪警告般呼嘯而下,在蟲族躲開的瞬間,將地面拍出一個布滿裂縫的巨坑。
所有的高階蟲族都被這一擊拍醒了。
“我、我們……”
真奇怪啊。
那些高階蟲族露出近乎無措的神情,他們一邊下意識地追逐少年的身影,又在對方淡淡的注視中忍不住倉皇躲避。
這一刻,這些蟲族好像忘記了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忘記了混血種是需要抓捕的入侵者。
“你、是誰?”最終,他們一字一句地吐露,對精神網絡中同族的呼叫恍若未聞,失神的眼底映照著少年的身姿,緩緩攪起驚濤駭浪。
遠處,母巢升起的平台上,選擇留守的蟲族望著那枚毫無動靜的繭。
“候選者大人?”
沒有回應。
不僅是這枚繭,就連失控般衝出去的那群同族,發出的呼喚也石沉大海。
不過,透過精神網絡,他們能夠察覺到那部分離去蟲族的劇烈情緒波動。
一般來說,精神網絡並不足以傳達出這麽強感染力的情緒,如果有,那一定是千、是萬——是無數同族在同一時刻遭到了史無前例的衝擊,繼而產生天崩地裂般的震蕩。
毋庸置疑,事情超出了控制。
桑特思的神情變了,他看向奧辛。至少,要先把這裡的情況控制起來。
接收到了對方的眼神,奧辛卻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皺起了眉頭,似乎也在掙扎什麽。
片刻後,奧辛深呼出一口氣。
上位者的命令是絕對的。
奧辛向銀鞘遞出了私下約定的暗號:“你說今天還會下雨嗎?”
銀鞘不為所動。
奧辛:“?”
不是說好了,一說暗號就行動,聯手把琉焰控制起來的嗎?
等到第三次重複暗號的時候,就連琉焰都朝他投來了疑惑的目光,奧辛終於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他嘗試著聯絡自己昨夜跟銀鞘安排的隊伍——沒有回應。
而這時,一直無動於衷的銀鞘終於看向他。
銀鞘微微抬起下顎,“昨夜已經下過一場暴雨了。”銀發蟲族的眼底全無迷茫,衝他露出一抹笑,高傲又篤定,“我就說,今天不會。”
“你問——我是誰?”廢棄站點內,安東聽著面前一眾蟲族的問題,緩緩張開翅膀,從巨狼身上飛起來。
“好問題。”少年身後的翅膀舒展到極致,灑落的星輝中,他抬起眼簾,淡淡地勾起唇角,“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
在少年話音落下的刹那,他的身影瞬息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群狼隨著他奔襲而出,在“隆隆”震動的大地上奔跑起來。
“!”所有留在原地的蟲族心頭一震。
他們在身邊兩側湧起的狂風中驀然回頭,正看見少年正率領著狼群奔向懸浮於高崖上的母巢。
精神網絡中,早就從候選者那裡獲得權限的桑特思驚怒交加。他的心緒很亂,但很本能地去尋求穩妥:鎮壓,掩藏,驅逐……不能讓事情失去控制!不能!
“攔截——”一道道指令以堪稱瘋狂的速度被桑特思下發,不斷催促著所有蟲行動。
銀鞘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卻沒有動作,仿佛在等待著誰的到來。
廢棄站點的高階蟲族對視一眼,瞬間向安東離去的背影衝了上去,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高階蟲族綴在安東身後。
就——攔截的話,也要先追上對方才行對吧?哎呀,那個少年怎麽跑得這麽快啊?完全追不上呢!
留在廢棄站點內的獸族們一臉懵逼:“他們是在學烏龜爬嗎?”
探員河狸:“這很合理。”
“救命!列車還沒到嗎?這裡太危險了,我要回老家!”這是再也不想吃瓜看戲,隻想趕緊逃命的可憐路人。
就在安東去往母巢的路上,越是靠近,他就越能夠察覺到自己與母巢之間構建的聯系。
——是之前的同調。
母巢給安東的感覺,越來越接近一個“生命體”——就像孕育了魔族的深淵,但比深淵更加具備“活性”和“異種”特點。
漸漸的,安東的視線仿佛能夠穿透那廣闊的建築,看見沉睡在建築最核心的存在。
那是一枚類似於生物“心臟”的東西,而這整個母巢建築,都是在那枚心臟基礎上擴充延展開來的。
那枚心臟砰動著,將“血液(能量)”輸送到母巢的四面八方,然後與培育室內自然形成的卵鞘結合,就誕生了“繭”。
隨著靠近母巢,越來越多的記憶片段從安東的腦海中閃過。那種感覺就好像,沉睡在羊水中的孩子在降生到世界之前,所記憶下的朦朧碎片,並不十分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