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少年忽然走出尤利爾構建的羽翼安全區。
“你不好奇嗎。”安東回過頭,對尤利爾說,“我現在的這副姿態。”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張開雙臂。
如今,惡魔整個身體都徹底暴露在了這世上最濃烈最純粹的聖光之下,他的每一片漆黑羽毛都放肆舒展。
在場的兩方陣營,都無比了解聖光與黑暗的相斥性。
即便是相信深淵,相信少年的實力,瓦沙克等魔也不由屏住了呼吸,唯恐下一秒會看見少年像那些被籠罩在聖光下的惡魔那樣,燃燒起來。
尤利爾沉默以對。但他顯然腦補了什麽,眼神變得倏然沉痛,聲音有些啞,“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這原本是他的職責。
可是他沒有守護好新生的十二翼者,讓他被奪走。
他不知道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有傳說記載,十二翼者曾有過被黑暗墮轉的例子——那是不可逆的轉變,過程絕對不輕松,甚至可能痛苦。
現在,他只希望少年不會因此對光輝失望透頂,而將天界徹底舍棄。
安東望著對方的眼神,瞬間就沒有了繼續繞彎子的心情。
於是,所有人只看見黑發紅眸的少年忽然低歎了一口氣。
他們聽見他兀自說:“光與暗,原本就是相依相偎的,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影子。這可是最初的祂們,不點就通的道理啊。”
眾人:祂們?
唯獨安度西亞想到了什麽,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他望著少年的眼神瞬間變了,像是找到了擁有共同語言的同類,喃喃道:“難道說,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安度西亞是惡魔中的異類,他渴望光,盡管刺痛,但依舊渴望——那種溫暖又滾燙的感覺,讓惡魔冰冷陰翳的身體和精神感到上癮。
每到這時,他就會覺得精神上得到了完整,仿佛光暗原本親如兄弟,仿佛他找到了自己失去的一部分。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安度西亞冷眼看著自己的同僚,以及至上天的“敵人”,隱隱察覺到了一件事:
不管是天族,還是魔族,都是“殘次品”。
他們都是不完整的。
真正“完美”的存在,那應該是、應該是……!
“應該是什麽樣的?”安度西亞捫心自問,但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來。所以他爭奪魔王之位,想要站得更高——或許,更高的眼界、更強的力量……會讓他更加接近那個不知在何處的存在。
然而,安度西亞怎樣都想不到,他竟然在這一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實現了自己最深的“**”。
——光,從四處聚攏而來。
那些原本只能夠由天族操縱的光輝,如今卻溫馴地聽從一個魔的指揮,匯聚到他的周身。
然後,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場無比自然的蛻變。
沒有痛苦,沒有停滯。就像水凝成冰,冰化成水一樣,自然又簡單。
但卻給見證這一切的雙方,都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衝擊。
那些原本漆黑的羽翼,一點點化作純白的顏色,從寂靜的寰宇變成不染塵的天堂。
十二片雪白的羽翼洋洋灑灑地抖開,與此同時,少年的瑰麗眼眸化作了燦然的金色,黑發變作如雪的純白。
安東緩緩睜開眼睛,手臂上的鮮紅臂環是身上唯一豔烈的色彩。
他像從光中走來,然而黑暗化身光明,黑夜迎來的黎明的過程,遠比純粹的光輝更加震撼人心。
他忽地抬高一邊的手,下一秒,所有人都聽見了鍾聲——
那是天界的報曉鍾。
正如魔界永恆的黃昏一樣,天界始終都是白晝,他們也有自己匯報時間的方式。
但自從中樞出現以後,他們有了數據的鍾表,報曉鍾則再也不響,成為了神話時代殘余的遺跡。
可現在——
“嗡————”
那連綿不絕的厚重鍾聲,猶如從古老遙遠的時代傳蕩而來,回響不絕。
時隔漫長時光,再度奏響的鍾聲,裹挾來曠古的長風,浩浩蕩蕩地吹拂過這片天空。
無數光輝化作的白鴿,撲棱棱地飛翔到少年周身。
天界所有的植物刹那越過常理,鋪天蓋地盛放。一如遙遠過去,少年親手創造出它們的瞬間。
——它們已經認出了少年身上闊別已久的熟悉氣息。
很多已經從神代後陷入沉寂的植株,也在這一刻悉數醒來,露出過去輝煌燦爛的姿態,肆無忌憚地釋放馥鬱芬芳。
這是前所未有的,生機勃勃的天界之象。
到了這時候,安東終於從眼前的景象中,尋找到了濃烈的昔日痕跡。
白發金瞳的少年被蘇醒的天界簇擁,每一個昔日的生靈都複蘇而來,熱切地迎接著這昔日的神明。
“好久不見。”它們飛翔、盛開、交流,鼎沸空前,“歡迎回來。”
第57章
整個天界都在歡迎少年的歸來。
敏銳的天族能夠聽見生靈的歡呼, 目之所及的一切生命,都朝聖般簇擁著少年的身影。
——祂終於以最熟悉的姿態,回到了這裡。
光輝化作的白鴿, 親昵地繞著他盤旋, 被少年微笑著接於指尖。
銀色的鎖鏈環繞著他, 他安撫般地撫了撫微涼的鏈身,視線緩緩掃過周遭的一草一木,掃過通往天門的長長階梯,一如他曾無數次走過這條長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