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式轉身,目光沉沉:“怎麽了!”
裴良方沉默不語,收好脈枕起身,眯著眼上下打量兩人一遍:“我不急著走了……咳咳,精妙醫術是歷代藥王谷傳人畢生追求。我祖上首創剖腹取子的醫術,歷代也都有所成,到我這裡還沒什麽建樹,總算是有送上門的了……”
作者有話說:
這裡涉及一點上一本文的背景,沒看過也不影響——
第10章 新試
藥王谷少主裴良方把完脈後留了下來,短時間不會走了。
他們裴家向來行蹤隱秘,不畏皇權不敬鬼神,只是對醫術有著近乎癡迷的虔誠追求。
裴良方放著其他疑難雜症不去研究,在安養院住下,燕綏心裡先涼了半截——
是白頭吟的毒性古怪難解,還是他自身有了什麽絕症?
裴良方雲裡霧裡說無事,同時也讓燕綏多多進補想吃什麽就什麽,越發像是他命不久矣的樣子。
這兩年來,日夜都在盼望能夠解除白頭吟的毒性,擺脫和徐嘉式這種見不得光的屈辱關系。可真的事到臨頭了,燕綏不得不直面事實——
白頭吟將兩人性命綁在一起,沒了這層束縛,燕綏也就沒了存在的價值。燕綏那些明知是以卵擊石的桀驁和頂撞不會再被容忍。
攝政王還是攝政王,皇帝卻該換人了。
白頭吟或許是毒,或許是藥。
但總歸是到了該戒掉的時候。
燕綏低沉了幾日,轉眼四月二十的吏部考試快到了,他不得不振作起來。
考生們依舊是在文淵閣依次坐好,吏部官員正要發放試卷,燕綏道:“且慢。”
薛槐目光快速掃過上位的皇帝和攝政王,眼底沉了沉,出列道:“陛下有何指示?”
燕綏讓人呈上試卷,瀏覽卷面上題目,道:“歷屆吏部擇官考試都是書面應試,雖然題目都是為官相關,但形式內容和會試殿試也相差無多。此次考試,朕想換個方式認識進士們。”
薛槐眉頭擠出川字:“臨時更換考題是否有失公允,請陛下三思。”
在場其他幾位重臣隨之下跪齊聲道:“此試關乎社稷,請陛下三思。”
進士們也默默垂首。
燕綏攥了攥扶手,還沒說具體是什麽改革方式,幾乎所有人都抗拒。
君為上,臣從之。
可若是臣民不從,君當如何自處?
偌大的文淵閣,眾人對皇帝俯首,卻聯合起來擺出對抗的姿態。
皇帝稱孤道寡,孤家寡人,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止已在位的官員弄權,通過殿試參加吏部考試的進士們或許也都找好了陣營。天下烏鴉一般黑。無論怎樣改革,總要從這些人中擇選任用。這樣折騰,真的有意義嗎?
燕綏頹然後靠,後背卻沒抵上椅背,徐嘉式伸手掌心托住了他肩胛。
“只要陛下願意,一個也不用又如何?”
燕綏抬頭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得到這樣一句回復。
不用言語,他竟然也能懂,只有他懂。燕綏鼻頭瞬間酸澀,徐嘉式拇指擦過燕綏泛紅眼角,低聲道:“別勾引臣。”
“放肆……”燕綏揉了揉眼眶,隔著珠簾對下面眾人道,“朕心意已決。來人,將考卷分發給各位進士。”
雙順和幾個內監捧著蓋著紅綢的托盤走上來。
燕綏起身,撥開珠簾,揭了紅綢,托盤上是一錠一錠雪花紋銀。
“今日應試的有五十五位新科進士,各位上前自取十兩紋銀,然後出宮,用這些銀兩去扶危濟困。以半日為限,申時各位回到宮中,朕會按照惠及百姓多寡為各位點選官職。”
此言一出,滿堂議論如沸。
薛槐臉色凝重,跪地仰視皇帝:“國之大考,陛下怎可如此輕率?”
同樣有人附議請陛下收回成命。
燕綏背手握拳:“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為官做宰,首先是為生民立命,其次是安邦定國,如此才是朕的股肱良臣。各位進士經歷多次考試,是做題的行家,如今即將由學子轉變為官員,現成有京城萬千百姓,不去扶助,還在紙上文字爭高低。輕率的到底是朕還是各位!”
話語擲地有聲,滿場怔怔無言。
徐嘉式勾唇上前:“還愣著做什麽,申時就要交卷。各位進士,帶上你們的考卷,答題去吧。”
進士們這才恍如夢醒,紛紛上前領取銀兩。
徐嘉式提醒:“十兩就是十兩,莫要想著自己掏腰包作假,也不準找人幫忙。若是帳目不平,未正式做官便不清廉誠信之人不如早些下獄治治貪病。”
進士們點頭不迭,拿了銀子慌忙出宮,生怕落後,窮苦百姓都被其他人搶了去。
薛槐等吏部官員這才起身,看向徐嘉式的目光凝重複雜。
徐嘉式冷然回視:“還未恭喜薛大人嫁女之喜。今日不巧,沒隨身帶著賀禮。”
薛槐皮笑肉不笑拱手:“多謝殿下。不知下官什麽時候能喝上殿下的喜酒。”
徐嘉式看一眼燕綏:“那要看什麽時候陛下給臣指婚了。”
“殿下若有心上人,但凡開口,陛下怎會不作美。”薛槐道。
燕綏握了握拳:“攝政王真有心上人?”
“有。”徐嘉式坦然點頭。
燕綏微微偏頭避免目光直視:“哦,那是好事,是哪家千金,朕這就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