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用。”燕紡連聲拒絕,眼神遊移神色為難,“臣婦這就要回京了,有侍女伺候足夠。侍衛還是留在陛下身邊,陛下的安全要緊……臣婦已經向娘娘求告過,望我漸兒……早、早做父親……”
上山時還眉飛色舞的郡主現在張口結舌,她到底見了什麽人?
到底親戚一場,燕綏無意逼堂姐太甚,便道:“那便一同回京吧。”
燕綏囑咐住持好生照看仁宗皇后香火,便準備下山。
已經是正午,住持請皇帝在寺廟用些素齋,燕綏本來不想橫生枝節,燕紡也沒有用膳的興致,但燕植嚷著肚子餓。燕綏便道:“簡單用些吧。”
住持道已經準備好素齋了,請皇帝移步膳堂。
寺廟內不食葷腥,僧人們在寺後開辟菜地,日常是吃應季的菜蔬,也多食豆製品,因此僧人們大多形象瘦削。
到膳堂一看,所謂的簡單並不簡陋。
素齋能做的花樣也很多,既然是給皇帝吃的,寺裡掌杓的拿出了看家本領:炒豆芽清香撲鼻,燴蘑菇滑嫩滋潤,還有豆漿煮的豆花……十來道精致的素菜擺上來,可算得上齋菜中的盛宴。
內監試過毒,為皇帝和王爺郡主布菜到嶄新的碗盞中。
都是很清淡的素菜,應當是很爽口的,但或許是天氣漸熱的緣故,燕綏沒什麽胃口,見一直嚷餓的燕植也不吃,問:“怎麽不動筷?”
小胖子雙手環抱,把頭一撇:“不吃,都是素的,喂鳥啊。皇叔,我要吃肉!”
燕綏沉下臉:“寺廟內不許食葷。”
“那就拆了寺廟,不能吃肉的地方是什麽聖地,是地獄才對!”
燕植平時頑劣,燕綏多有容忍,但現在是真動氣了。小小年紀出言不遜,何況還是在供奉了他母親牌位的地方,易地而處豈不是更加放肆。
“這頓不吃今天都不用吃了。”燕綏將筷子拍在桌上。
燕植抖了抖,但還是癟著嘴不服軟。
住持大著膽子出聲:“陛下,王爺年紀尚小,驟然換了地方用膳是容易不慣。不能食葷也不能餓著小殿下,不如折中,寺內還有仿膳,或許合小殿下的意。”
仿膳?燕綏不解。
住持命僧人重新端上來一盤,卻是油光水滑表皮酥脆的一隻烤雞。燕植雙眼放光,喊了聲「好」,躥上去搶在手裡。
“放肆!”燕綏氣出幾聲咳嗽。
“陛下息怒!”住持慌忙解釋,“此為仿膳,豆製素食,不沾葷腥的。”
燕植嗅了嗅,挺香,扯下個「雞腿」,斷面果然是豆乾的紋路。他見燕綏實在生氣,也撒嬌賣乖道:“真是素的,皇叔別生氣,呐,這個腿給你。”
素雞腿遞到面前,沾上燕綏唇角,豆腥和菜籽油的味道瞬間鑽入肺腑,與桌上那碗豆漿煮的豆花味道攪在一起,掀動腸胃翻騰起來。
燕綏扶著桌角乾嘔,聽見腳步聲靠近,下一瞬有手掌撫背。
“給陛下吃了什麽?嚴守廚房,將所有食材餐具水源徹底清查!”
燕綏嘔得頭暈,抬起眼來看見徐嘉式的臉。
“你來做什麽?”燕綏推開他手。
徐嘉式沒有回答,看著侍衛將根本沒動的膳食撤下去,背手掃視過膳堂內眾人——
無不帶著懼色。
燕紡本就食不知味,此時驚掉了調羹;燕植更是在他進門同時拋了素雞,慌忙在衣裳上擦手,嘴角沾著油花目光呆滯。
不過是腸胃不適惡心乾嘔而已,每一道菜都是內監試過毒的,怎麽會有問題?至於大動乾戈,嚇得眾人面如土色?
燕綏覺得徐嘉式小題大做:“無礙,朕只是胃口不佳。”
徐嘉式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令人將寺內僧人集中到一處看守,連永嘉郡主燕紡也請出去了,只在膳堂內留下叔侄二人,他才道:“胃口不佳?俗話說「廚子不偷,五谷不收」,想來是陛下這些天親自下廚嘗菜都嘗夠了,哪還吃得下這些素食。”
下廚燙手的事過不去了是吧?
燕綏站起,比徐嘉式矮半個頭:“連朕用膳也要管……怎麽,攝政王換了策略,想要餓死朕了?”
“不敢也做不到。陛下自己會下廚,哪會餓著。”
沒完了是吧?!
燕綏咬牙切齒:“說到下廚,廚子的祖師爺易牙倒會找食材,朕沒有兒子,倒是有攝政王這個好侄子。”
徐嘉式是學武出身,一時沒聽懂燕綏用的典故意思所指,倒是另一個好侄子燕植在旁瑟瑟發抖:“皇叔,我不吃雞了,別燉我。”
徐嘉式後知後覺,微眯起眼:“陛下想吃臣?”
燕綏下意識後退。
徐嘉式摩挲拇指上白玉扳指,步步逼近:“想怎麽吃?嗯?從前還沒吃夠?現在就要吃?”
燕植被所見所聽嚇呆了,天哪,溫柔又美麗的小叔叔竟然吃人麽?燕植瞬間想到在如意坊的話本上看到的畫皮故事——
肯定是了!小叔叔這麽好看,一定是畫皮的妖怪!
眼看著徐嘉式已經貼上來,燕綏推他肩膀:“孩子還在……別胡來……徐嘉式!”
“來人!把永安王帶出去!”徐嘉式已勾住小皇帝腰帶。
話音剛落,施張推門而入,沉聲道:“陛下,殿下,確實查出有人下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