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下馬還是入堂落座,軒轅澈都沒有放千悅下來,千悅縱使是個傻子也明白他是鐵了心不肯放開自己,可是千悅還是冒著惹怒他的風險離開他的懷抱,因為千悅想讓那個萍水相逢的人心裡好受一點,哪怕一點點也好。
而千悅的這點小心思,軒轅澈也在看到那名奴之後立時明了,他本該要為千悅的善良感到由衷高興的,可惜那一巴掌打掉了他的好興致。
“一直朝人家那兒看什麽?你都快人老珠黃了還想像人家那樣被抱著喂食兒呢?老子的酒杯空了也不知道倒,真是蠢死了!”古香緞商賈罵得唾沫星子飛濺,臨了還不解氣地往那小奴身上踹了兩腳。
“主人,主人,奴才知錯了!奴才…奴才這就給您滿上。”小奴艱難爬起來,連連告饒著給他倒酒。
也許是“主人”二字,千悅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了小奴的角色,就好像被打的那個人是自己一般,他幾乎要坐不住了,可是他又能做什麽呢?他也不過是個地位低下的奴才而已啊。更何況,那是別人家的奴才,縱然軒轅澈也沒有立場去指責對方。
好在那人打了幾下也算出氣了,同桌幾人也勸他消消火繼續吃菜喝酒。
這仿佛是個小插曲,眼看著就要揭過去了,周遭被方才的動靜吸引過來的目光也紛紛收回去,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小月兒。”軒轅澈輕喚千悅,千悅這才發現自己精神緊繃之下竟把軒轅澈的手摳出血了,他慌忙松手,眸中盡是不知所措。
“啊?我…我…主人……”剛剛的事情已經令千悅很害怕了,眼下他是真的慌了。
軒轅澈把衣袖往下拉了拉,剛好蓋住手背,這樣千悅就看不到他的傷口了。他心情不佳,但還是對著千悅露出一點淺笑,輕聲道:“沒事,沒事,別怕噢。”
千悅不想讓那名小奴難受,軒轅澈也就沒有再喂千悅吃東西,只是給他盛了碗湯,帶杓子放到他面前讓他自己喝:“再喝點湯吧,壓壓驚,要是吃好了我就帶你走。”
“嗯。”千悅悶悶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低頭喝湯,目光不時瞥向軒轅澈的左手,即便有袖口遮掩,他也清楚地知道衣袖之下是他弄出來的傷口。
他那點兒長度的指甲隻摳破了一點點皮,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習武之人傷筋動骨都是常有的事,更何況隻這麽點傷。但這是他造成的,無論輕重與否,他弄傷了唯一肯對自己好的人,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以前發了狠得咬我也沒見你這麽愧疚啊,怎麽?現在心變成豆腐做的了啊?”軒轅澈知道他難受,便想讓氣氛輕松一些。
千悅止了喝湯的動作,握著瓷杓的手指關節發白,良久才道:“對不起…以前的事…也對不起。”
“好好好,別難受了,以前的事我早就不記得了。”軒轅澈垂下左手,右胳膊撐在桌板上托著下巴,笑意盈盈地注視著千悅。
軒轅澈原本想著身後那一桌子人作商賈打扮,應當是不差錢的,風畔那個吝嗇鬼出門在外也不知道多帶些銀兩,眼下他錢袋子裡剩下的估計也不夠給那小奴贖身。算算時辰,現在風畔也差不多該到了,方才聽那邊幾人稱呼那個穿古香緞的為“徐員外”,到時候讓他去查查,然後把小奴贖了,也好讓千悅開心點。
然而,有時候想象總是太過美好。
千悅隻專注於碗中的湯,完全沒注意到右側一道不善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徐員外想看看到底是何等姿色才能讓主子堂而皇之地抱在懷裡頭喂食。
仔細一看,其實還比不得自己腳下這個年輕時候呢,但誰讓腳下這個現在年歲長了呢,早就沒了當年的風姿,故此現在還是千悅略勝一籌。
“喂,前面那個!”徐員外酒勁上頭,想到哪兒是哪兒,直接就對著軒轅澈的背影喊話。
軒轅澈冷了臉色,完全不想理會,但徐員外下一句話實在是讓他無法再繼續裝聾作啞:“老子看上你的小白臉了,你開個價吧!”
剛好碗裡的湯喝完了,千悅不想再給軒轅澈添麻煩,便拉著他的衣袖請求道:“主人,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千悅想要離開,軒轅澈自然不會多作停留,他起身側對徐員外,勾起一邊嘴角冷笑著朗聲道:“本王這個可是無價之寶,你買不起。”
他說話時用了內力傳聲,整個醉仙樓內外之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話音未落,他徑直往大門口走去,千悅無能為力地看了小奴一眼,也連忙跟上。
踏出醉仙樓的門檻,軒轅澈回身把千悅抱了起來,千悅下意識地往門內看,他怕小奴看到。
在西黎時,不被人愛著的他也曾看著安玉泉被宮人們前呼後擁著,被皇帝和皇后寵愛著,那種落差帶來的心酸非此中人難以懂得。
就好像是淋過雨,所以才拚命想給別人撐傘。可他沒辦法給他撐傘,所以他選擇棄了傘,同他一起淋雨。
“放心,走到這裡他看不到了,膝蓋疼嗎?”
千悅搖搖頭,露出一點笑意,摟著他的脖子親昵道:“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呢。”
在軒轅澈的臉頰上輕吻一下,千悅羞怯道:“主人,你真好。”
【作者有話說:感謝“鬼精靈”“望舒”“陽光男孩”“XIAXIA”這幾位小可愛的月票和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