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詢問:“要不要給公子送把傘?”
蕭猊頷首:“去吧,”又道,“事情辦漂亮些,讓城西的班子準備準備。”
暗衛喏聲,光天化日之下猶若一道影子迅速飄散。
蕭猊靜靜望著繼續沿街走的少年,心思起伏。
靈稚極少接觸外界,除了山上山下的野獸和村/民,出來有段時間了,不曾見過外世的繁華熱鬧。
如今他出來走動,蕭猊把能讓他看得見的東西送到面前讓他多看幾眼,欲將這些美好送到靈稚面前。
說不定……他看著看著就喜歡上燕都不同於霧清山的世俗景色,願意留下來不走了呢?
靈稚走到姑娘說的陳記傘鋪,曬得嫣紅乾澀的唇微張,有點呆。
傘鋪都如眼前的這般麽……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呢。
經新畫師描繪的紙傘鮮豔奪目,仿佛一朵一朵盛開的花,五彩斑斕,爭妍鬥豔。
傘鋪老板竟在半條街上都擺滿他鋪子的油紙傘,靈稚站在陰影下,仰望懸在兩側和頭頂上顏色鮮亮的傘,眼花繚亂的。
真絢麗漂亮啊……
傘鋪掌櫃見到嫩青衣衫的公子,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輕手輕腳地上前招待。
“公子,需要買傘麽?本店的傘最好看最耐用的傘都在這兒,您走走看看?挑中合意的,便宜送……賣給您。”
靈稚抱緊懷裡的小包袱,點了點頭。
他笑得眉眼彎彎,一笑,臉上的神采竟比斑斕鮮豔的紙傘還要亮麗。
“我要買傘的。”
他心跳得有些厲害,悄聲感慨:“這街上的傘都是掌櫃的麽?”
傘鋪掌櫃點頭:“自然,店鋪內還有一些,若您看不夠,可以進去再挑挑。”
靈稚看傘都快要看暈眼了,立刻製止掌櫃的好意。
“不用不用,我隨意挑一把就好,多謝掌櫃。”
靈稚嘴上說著隨意挑一把,可他走在街上看來看去,愣是下不了決心從裡頭挑一把。
每一把傘都十分漂亮,畫師的畫工果然了得,加之每一把傘的材質和做工都精致講究,靈稚前一刻看這把喜歡,後一刻看到那把也喜歡。
……
他只有一雙手,還要抱小包袱,撐不了太多傘呀。
靈稚實在挑不出了,難以選擇,最後站在原地,對掌櫃輕聲商量道:“我閉眼睛,心裡默數五聲,手指轉到哪個方向,就挑那一把傘可以嗎?”
傘鋪掌櫃笑道:“可以,還是公子聰明!”
被誇的靈稚笑得臉蛋紅紅,他想燕都城的人真不錯啊。
面攤老伯伯是個友善的人,給他指路的姑娘人美心善,眼前傘鋪的掌櫃亦是熱心純善的好人。
他合上眼睫,手指虛空晃了一圈指,默數五下過,靈稚睜眼看去,掌櫃老板順著他的指尖一望,嗬地笑樂啦。
掌櫃熱忱道:“紅色的傘好看啊。”
油紙傘上畫了一朵接一朵的大紅色牡丹,牡丹花嬌豔華貴的簇擁綻放,遠遠地看一眼,跟傘上生長著一簇簇的紅牡丹似的。
掌櫃將紅色牡丹的傘遞給靈稚,沒說收多少錢,靈稚遞出一枚碎銀,掌櫃接下就笑眯眯地目送少年離去了。
靈稚一身輕衣顏色染得鮮嫩,他有許多身青色的衣衫,每一件顏色的深淺程度都不一樣。
今日穿出門的這身,莫名的襯映傘上的紅牡丹。
他身形纖細,立在傘下宛若牡丹花的根莖,撐傘走動時,遠看好似一株會移動的牡丹花。紅得惹眼,綠的可愛。
街上行人不由駐足凝視,靈稚和他們對視,一雙純透清凌的眼睛直直看著你,倒叫與他對視的人不好意思再直視他了。
蕭猊揭開簾幔一角,望著紅牡丹傘下的嫩青背影,眼底浮現笑意,淡了一路的臉色此刻也忍俊不禁。
靈稚走出第一條街,換了個方向,越過一條巷子,進入一條十分寬敞整潔的街面。
喧鬧的鑼鼓聲震入耳,靈稚好奇地朝聲音源頭的方向張望,遲疑一下,撐傘步行過去了。
眼前立著一塊很大的招牌,是個在街邊搭台表演的戲班。
戲班子的人正招攬遊人觀看表演,見到紅傘青衣的公子,熱情上前,為他引路到台子底下的座椅上。
“公子看表演麽?今日戲班連唱兩場戲,若有空閑,坐下飲茶聽聽罷?”
靈稚還沒拿定主意呢,畢竟他要出城回霧清山,被人邀請到座椅上喝茶時,他迷迷糊糊的,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
桌上有涼茶瓜子和點心,靈稚摸著杯子,舔舔乾澀的唇,抿了一口。
茶水甘甜,入喉清冽回味,於是再抿一口,一杯茶見底,靈稚自己又倒一杯。
靈稚沒聽過戲,今日戲班選的曲調子輕快,朗朗入口。
他雖不知欣賞,默默聽了片刻,竟也被帶動起來,跟著周圍坐席的戲客打拍,還有樣學樣的叫好。
靈稚的叫好聲起初有些小,聽歡快了,情緒起來了,人放松下來膽子就壯大許多。
兩場戲落幕,日頭偏移了一大半。
靈稚從戲客歡呼的叫好聲中回神,想起自己還要出城一事。
他心道自己走路似乎太慢了,應該用錢買一匹馬,可他不會騎馬,那就再雇一輛馬車吧,最後找位車夫送他走。
靈稚走走停停,和街邊的行人打聽,得知雇馬車要去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