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點頭:“太師身上有因緣之果,找到靈明寺,亦是為此。”
蕭猊道:“有個人因我而死,我想讓他走得安心,至少……不那麽疼,還請大師指點。”
空無歎息:“當日種下的因果,應由太師自己了結。”
空無大師看著他道:“太師若心有指引,找去即可。”
蕭猊沉默。
仿若九天而下的火焰戰馬一路疾行至燕都偏郊的梅園外。
空無大師話頭隱晦,蕭猊卻一點即通。
那日自梅若白給他看診施針,談及後山有片靈芝地,蕭猊偶爾會想起。
送到府上的靈芝每日不減,他看過以後總心不在焉。
雖然知道霧清山和燕都隔了如此遠的距離,但就算不可能,蕭猊仍有幾分微弱的牽掛。
蕭猊帶領暗衛進入梅園,還不等人傳報,暗衛直接拎起園內的一名小廝,提小雞一般,惡劣笑道:“給太師帶路,去後山的靈芝地。”
小廝年紀不大,抖著騰空的腿,眼淚憋在眼眶裡打轉,哆哆嗦嗦伸手指路。
山後有積雪,白茫茫的一片。
負責每日進後山鏟除積雪的小廝正準備乾活,撞見走進後山的幾人,為首的俊美男子猶如謫仙出塵,卻透著股詭異威嚴的陰冷,他抖了抖。
“你、你們……”
小廝話沒說完,亦叫另一個暗衛輕松拎起來。
“見到太師還不下跪,你你你你在發抽呢?”
滿山的靈芝遍布生長在腐木根部,灰色的,紅色的,傘蓋圓滾,模樣甚為可愛,但蕭猊看都沒看一眼。
梅若白與隨從小廝趕來,皺眉問:“太師這是何意?”
身旁的暗衛阻攔梅若白前去的路,笑嘻嘻道:“梅大夫腿腳不便,還請安分些。”
梅若白看著他們:“我進自家後山的靈芝園都不行?”
暗衛搖頭:“普天之下,皆是太師囊中之物,何況梅大夫一座小小的後山。”
又道:“梅園有靈芝不送去太師府邸,也不怕得罪了主子。”
梅若白神色一冷。
暗衛道:“好心勸告梅大夫,別說話了。我瞧主子今日心情不悅,不論找沒找到靈芝,梅園今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了。”
梅若白捏緊了衣袍,坐在輪椅上,朝後山靈芝園深處遠望。
蕭猊沿後山漫無目的地尋找,他無視大片大片生長的靈芝,直至一片與靈芝毫不相乾,葉子上覆蓋著薄雪的盎然青綠闖進眼簾,腳步一頓。
蕭猊撥開長至小腿的藥草,他一直走到最深處的中央。
層層草葉子的中心,包裹著一株矮小纖細,有些彎曲的菌柄。它斜斜塌在泥土裡,和其他胖乎乎的靈芝不同,它沒有菌蓋。
菌柄色澤灰白,連小拇指的大小都不及。
若非蕭猊撥開這片草葉,都不會有人看見它。
它微小脆弱,看起來似乎輕易就會折斷。
蕭猊壓下心臟洶湧而起的疼痛,臉色似地面附蓋的積雪蒼白。
他找了那麽久的小靈芝,安安靜靜,孤零零地生長在偏遠的角落裡。
作者有話說:
待修,謝謝大家!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森 10瓶;宮亦冕 6瓶;不見秋月、婷婷、小竹馬 5瓶;○暫無昵稱 4瓶;50538054 3瓶;煤老板、劉昊然是老公 2瓶;稚緋、伊織娜邪、谷蕊 1瓶;
第32章 枯萎
冷冬蕭肅, 灰厚的雲層露出微光,幾乎被淹沒在藥草之間的小靈芝也隨之亮堂許多。
蕭猊掌心微彎,護著這株小靈芝久久不言, 沉默地感受著心臟傳遞出來真實又清晰的痛楚。
冰天雪地裡,蕭猊因承受這份痛,身體密集的滲出汗液,鴉黑的羽睫帶一點濕意。
直到湧起的陣痛猶如潮水退散, 蕭猊注視掌心裡的小靈芝, 啞聲問:“你……是不是很疼。”
這份疼會彼此密切的相連, 所以靈芝疼,他就會疼。
微微歪曲塌在泥土的菌柄安安靜靜的,蕭猊有些不忍看它。
記得那小藥人神色雀躍地比劃著叫他編靈芝時, 蕭猊編出來的靈芝合他的心意。
草編靈芝傘蓋飽滿, 胖實,菌柄一握,有他半個掌心充實,憨態可掬。
哪像眼前這株,菌柄已不及小指粗細,微微乾癟, 軟塌塌的,可憐得他不敢多看一眼。
撥開的雲霧逐漸合攏,小雪飛舞。
被太師府暗衛攔在後山的眾人,看見那權勢橫貫朝野的太師, 半蹲在一簇草叢間, 掌心合在泥土上, 仿佛在護著什麽。
雪花緩慢落在他的發端, 積聚在狐氅上。
其中一名黑衣暗衛火速拿了把杏花白的油紙傘, 走到蕭猊身後撐開。
他看見他們主子竟在呵護一株……奇怪的菌柄?
這幾月送往太師府的靈芝不可勝數,雖然奇形怪狀,形狀殘缺,但株株飽滿圓潤。
若非眼前的菌柄栽種在靈芝山,暗衛看一眼都不看確認這是一株靈芝的菌柄呢,和其他靈芝差得實在太多了。
暗衛忍不住出聲:“太師,風大雪大,您要不找個地方暫時回避,這兒我來看著。”
蕭猊神色稍有恍惚。
他抬頭環望四周山上的皚皚白雪,一時間竟不知道拿它如何是好。
是需即刻松土幫它換個地方,還是……
不由蕭猊多想,被暗衛阻擋在遠處的梅若白揚聲說道:“太師,那株靈芝生長極其不易,它好不容易生根扎穩,若您執意將它移走,是死是活便無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