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在下是一名道士,因蘭芳寺住持說朱縣尉家的小女兒高燒不退,故拜托我過來看看。敢問朱大人在家嗎?”
謝止礿說這話時一直在觀察這瘦小乾癟的男人。男人在聽到道士二詞時明顯眼神晃了晃,接著便一直繃著張臉,直到聽到蘭芳寺住持後才似略微放下了些心。
“我便是朱文。只是三位突然到訪,又打著住持的名號,著實有些可疑。不知三位可有什麽信物?”
朱文果真是謹小慎微的性格,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竟還要求出示物件。
謝止礿隻得搬出謝似道那套唬人的東西:“您愛女是否已低燒多日,且神智模糊似有夢囈?這皆是孩提神魂不穩的緣故。住持給您開的方子隻可治標,並不治本。您備好香爐、豆腐等物件,讓我替您女兒固魂,燒便立馬可退。您放心,若是沒用,我不會收您任何銀兩。”
朱文勉強應了應,剛將謝礿迎進門,目光便又投向謝止礿身後二人。
“這二人又是?”
“噢,這二位皆是我師弟。我們三皆是下來歷練的,他們只是給我搭把手。”
朱文抿了抿嘴,似有些不悅,但最終也未說什麽,抬手便將他們也引進後院。
他的幾個女兒也如小鴨般跟在他身後,只是無一人敢離他很近。
謝止礿一踏進後院,便覺著陰風陣陣。那股寒涼之氣皆來自於內院種的另一棵石榴樹。
“朱大人,我看你好像特別喜歡石榴樹,內院隻種了一棵麽?”謝止礿好奇問道。
朱文飛速瞥了石榴樹一眼,應道:“是的。”
“三棵石榴樹具有斂財旺人氣的功效,一棵石榴樹可是大煞,呈‘困’局。在下建議——”
“不,道長多慮了。鄙人有請專門的風水先生看過,他說我這庭院就該這麽擺。好了,我們到了。”
朱文推開最東邊的那間屋子,腳剛跨進去,五個女兒們便也都踮著腳想要進去。
“你們都給我呆外面!”朱文語氣嚴厲,嚇得女兒們噤若寒蟬。他說完便清了清嗓,換了較為平和的語調對著謝止礿等人道:“道長,請。”
這東邊屋子比起外面,環境布置算好上許多。中間掛有嬰戲圖,是一男一女兩個稚子在梅花松葉下逗貓戲耍,瞧著頗有童趣。
“阿梅,有三個道長說要替香鈴固魂,你把她抱出來吧。”
朱文話說完不久,一個低眉順眼的婦人便將一個周歲大小的稚子抱了出來。婦人看著也是面黃肌瘦,身上衣服都已洗得發白。
而她懷裡抱著的小孩,雙目闔著,臉頰圓潤,卻是一身繡著祥雲紋路的錦衣。若不是發著燒,應當會看著更健氣。
一看到香鈴出來,朱文一直板著的面孔終於露出笑意。
他接過香鈴,慈愛地摸了摸,對著謝止礿講話時笑容都還未來得及收回:“道長,這便是我的小女兒香鈴。香鈴早慧,剛周歲便可說出整句話。人人都說慧極必傷,她是不是因為太聰明了,才會神魂不穩?”
第25章 兒女雙全(四)
謝止礿並未聽說過人會因為過於聰慧而神魂不穩,但大多父母都會覺得自個兒小孩比常人要聰慧許多。
只是他有個疑惑。
看朱縣尉家裡的擺設和他自個兒的吃穿用度,不像是什麽富裕的人家。而且他如此想要男孩,且對其余幾個女兒十分冷淡,也不像是個會偏愛女孩的人。
那為何唯獨對待小女兒香鈴卻要好上這麽多。
而且,朱思棣為何會被邪祟纏上,嘴裡念叨的“保護妹妹”又是什麽含義呢?
想到這,謝止礿才發覺朱思棣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在他的肩膀上。於是他拉過宋弇,小聲令他去尋找朱思棣的蹤跡。
朱文準備好招魂固魂用的道具後,謝止礿便開始為香鈴招魂。
謝止礿讓薛蘊之將馬子三幅,即家堂、土地和本命供在案幾上。所謂家堂即是先祖神位,土地即本地供奉的土地公的神偶,本命則是香鈴的生年乾支。
然後他點起了一根香燭並插至燭台上,將提前備好的豆腐,雞肉,黃酒放置兩側。又討了香鈴的貼身衣物放於地面鋪設的草垛上,接著嘴裡便開始嘰裡呱啦地胡扯著旁人聽不懂的道法咒語。
朱縣尉被他唬地一愣一愣,問旁邊的薛蘊之:“道長這是在做什麽?”
“在讓土地公查你女兒的魂。”薛蘊之胡扯道。
“啊?不知查哪些內容?”朱縣尉大驚,眼睛都要瞪出眼眶。
薛蘊之不知他為何這麽大反應,但還是應付道:“查陽壽是否已盡。如果陽壽已盡,那再怎麽招魂固魂也是沒有用的。”
“噢。”朱縣尉舒了口氣。
謝止礿道經背誦完畢,又掏出大約食指到拇指這麽長的青色的線圈扣,然後將銅錢串起,套在香鈴的頭上,看著倒有些像抹額。
為了防止疑心重的朱縣尉再問,謝止礿先開口解釋道:“這叫做扣魂,目的是將遊離的魂魄穩在體內。”
謝止礿左手拿著鏡子,右手拿著衣尺、剪刀和木秤,圍著香鈴轉起圈來,一邊轉一邊又開始念經。
待那香燭燃燒得只剩末尾一截後,謝止礿才將靈力漸漸匯於手中的鏡子中,接著翻手對著香鈴一照,鏡面頓時迸發出耀目亮光。
來自四面八方的風匯入進來,帶著強勁的力道一股腦地貫入香鈴的肉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