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做什麽這麽激動。又不是第一次見到老夫。”
胡靈臉憋成個紅蛋,最後吹了下胡子,冷哼道:“陰魂不散。”
“胡大人也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怎麽脾氣還這麽臭呐。其實你當時被先帝貶到益州來,也不全是老夫的錯。忠言逆耳,可先帝又是喜歡聽好話的,你直接與他說自古喜好丹藥修仙的皇帝命都不長,不是觸他霉頭麽,不貶你貶誰。”
薛蘊之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突然覺得宋弇這臭嘴說不定也是在謝似道這邊學到的。
胡靈果真被氣到了,怒發衝冠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妖言惑眾,奴顏媚骨。”
“嘖,說你幾句還急上眼了,你怎麽可以同我一個死人置氣。”
“刷——”胡靈猛地站起身,背著手在客堂轉了兩圈,怒斥道:“謝似道,你不要太過分了。話已至此,你愛去不去!”
說完便拂了衣袖,甩著兩截寬大的袖口疾步而出。
宋弇交叉著雙臂看著在門口杵著的謝似道,閑閑道:“做什麽這麽氣他。”
“多日未見故人,有些許激動。”謝似道嘿嘿一笑,倚著門框眺望遠方,講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京城哪有益州自在呢,在京為官就是腦袋別褲腰。”
“你想著閑雲野鶴,別人指不定想建功立業。”
謝似道搖了搖頭:“老咯,我看胡老頭這兩年退的厲害。他這人雖然忠心耿耿,但有些冥頑不靈。”
謝止礿搶了一口宋弇的茶,好奇問道:“胡大人真的跟先帝說迷信修仙之人都短命啊,看著不像這麽蠢的人呀?”
“原話當然不是這麽說的,但大差不差。他洋洋灑灑列舉了各朝各代信奉仙法的皇帝,說若是仙法有用,這些皇帝怎麽還會這麽短命。先帝聽了可不覺得有道理,隻覺得他在咒罵自己。”
“對啊,師父,神魂之術要是真對壽命有所裨益,怎麽還會這麽多短命皇帝。”謝止礿缺心眼地說。
“那當然是要看原本的肉身資質,先天不足,後天怎麽補也補不回來。”
謝止礿下意識地看了宋弇一眼,倏地又回想起師父說分陽壽一事要與其商量。
他直覺宋弇一定會非常生氣。
還是挑個花前月下,氛圍正好的日子再說吧。
宋弇自然察覺到對方奇奇怪怪的打量神情,警覺道:“怎麽?”
“沒有沒有,”謝止礿趕忙扯開話題,“只是覺得皇帝既然默認我們能收集師父的魂魄,那與羌族的黑衣人應當不是一夥的。”
宋弇沉吟:“此事還得再看。”
謝止礿懶的考慮這麽多,隻得道:“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像胡大人說的,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把師父的魂魄收集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謝止礿認定了一件事情那便會義無反顧地去做,等撞了南牆再說。
雖然本心出現了些迷惘,但對於收集完師父神魂這件事,他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辭。
天下萬物哪有一成不變的呢。
他以為山中蔥蘢歲月可以長長久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多的時間讓自己靜心修煉,鑽研大道。
可他都未參透道法,一場大火便將所有的美夢吞噬。
原來災禍從來都不是自己招惹的,而是悄無聲息地摸上來,再打得人措手不及。
他不知為何人與人要互相殘害,明明各退一步,互相幫扶能讓彼此過得更為舒心。
他以為做錯事了,有些人便會有愧疚之心。但後來發現好像也不是這樣,做了錯事的人向來不會悔改,等到死到臨頭了落下的悔恨淚水也不是出於良心,而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
這種人,真的有必要救嗎?
謝止礿想到這,長長歎了口氣:“我覺得我真的是個傻子。”
宋弇似聽懂了他在想什麽,直言道:“你很好,不用改。”
謝止礿納悶地看他:“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啊。”
薛蘊之不知道這倆人在打什麽啞謎,回頭一看高姝言已拎著包裹出來了,身後還跟著拿了個竹籃的桃枝。
“高姑娘,你這麽快要走啦?”薛蘊之頗為不舍。
“是啊。我爹這信不知送了多久,搞不好已經在路上準備抓人了。我得趕緊走了,免得連累你們。”高姝言讓桃枝將籃子遞過來,拿出裡面的兩個香囊,“喏,這香囊送你倆了,每個上面我都繡了兩隻鴛鴦。”
謝止礿第一次收到香囊,手觸碰到光滑綢面時當即有些感動:“高姑娘,多謝。”
宋弇接過香囊,只見這兩隻鴛鴦形狀看著有點像鴨,絲線還有些毛糙,針腳亦不平整。
他摸了摸繡面,嘲道:“你這繡工真是……摸著這麽凹凸不平。”
高姝言瞪他一眼:“本來就是緊趕慢趕趕出來的,我都要走啦,你都不說兩句好聽的話。”
說完她又拿起籃子裡的另一隻木雕鴨,放到薛蘊之的手上:“那木雕喜鵲是真的很好看,我是做不了那麽精巧了,這隻鴨子你湊和著看吧。”
薛蘊之有些淚眼汪汪:“高姑娘……”
“老夫呢,老夫可有什麽別禮?”謝似道從一旁竄出,踮著腳扒拉桃枝揣著的籃子。
“謝國師嘛……”高姝言撲哧一笑,“這籃子就給您做個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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