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蘊之無語道:“這人都沒給你造成真的影響呢,別嚇出病來了。”
薛蘊之這話說得也有些道理。因為劉智寧的魂魄現在被他們引入了幻境中,如果在幻境中受到了什麽傷害,等醒過來後定會大病一場,搞不好還會失心瘋。
謝止礿思索了一下:“確實,點到為止吧。萬一嚇壞了,腦子出問題,那退婚一事就不好說了。”
高姝言隻得作罷,隨後悻悻道:“還好我一心想著退婚,不然有朝一日真落到這番田地,那可真是……”
“劉智寧這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若是他劉家一直順風順水,倒也不一定會這麽極端。”謝止礿道。
“算了,我看人一向準,人生一世哪會永遠順利,我可沒興趣做他的娘,逆風時還來給他順順毛。”
宋弇嗤笑:“你看人哪裡準了,一開始都把我倆認錯了。”
“是麽?”高姝言露出難以捉摸的神秘微笑,“我當時在京城可是誇過買我那交趾黃檀的人。我誇他對他夫人情深意重,定能和他夫人白頭到老,恩愛兩不疑。”
宋弇眯起眼睛:“你調查過我?”
“你能調查買主,我就不能了嗎?”高姝言得意道,“怎麽樣,看人準麽?”
要說巧合也真的是巧,若是高姝言沒有調查宋弇,自然也不會發現宋弇另有心上人。自然也不敢冒著風險從京城到益州。如果宋弇也像劉智寧那樣,那便是從一個泥潭掉到另一個虎穴了。
宋弇哼了一聲:“算你準吧。”
薛蘊之也有些好奇那梳子的樣子,自然問道:“你們倆那定情信物呢?”
謝止礿被他這個詞兒臊到了,慌亂道:“什麽定情信物……”臊完又有些鬱悶,“兩年前被大火燒沒了。”
高姝言正覺得遺憾,卻透著星光似瞥到宋弇耳朵有些紅。只聽這死傲嬌咳了一下,裝作雲淡風輕實則非常緊張地悶聲說了句:“改日我再送你一個唄。”
高姝言和薛蘊之:“……”
為什麽這個時候感覺這倆人這麽純情???
與方才屋頂上融洽的氛圍截然相反,院落中的劉智寧是嚇得兩股戰戰。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那幾道熟悉的輪廓黑影就是砰砰幾個響頭,涕淚縱橫道:“娘,孩兒錯了。孩兒不該不聽娘的話,執意和高姝言成婚。”
然後又朝另一個方向磕了一下頭:“姝言,咱們夫妻一場,你就放過我吧。我有罪,沒讓你過上好日子,還動了不該動的歪心思。我該死,我知道錯了,你投胎投個好人家吧,咱們來世再,來世再——”
“來世再什麽?”高姝言的聲音忽然出現,劉智寧頭卻磕在地面不肯抬起。他腦內一片混亂,根本分辨不出聲音是從哪個方位傳來。
他心裡一橫,閉著眼道:“來世若有緣,咱們再做夫——”
“誰要與你做夫妻?!來世咱們再也不見!”高姝言嘲諷道,“你死到臨頭了都不知道你到底錯哪兒了,如此愚昧不堪,真如糞坑裡的石頭。”
“你錯就錯在你本性軟弱,遇事只會逃避。你不是錯在不聽你娘的話,而是太聽你娘的話了!不先成人,何以成家?我看你像個稚子,攤上事兒只會龜縮在殼裡,不是找你娘就是找你娘子!”
謝止礿聽罷不住點頭,歎道:“高姑娘還是心地良善。”
薛蘊之懷疑自個兒耳朵出了問題,明明高姝言將劉智寧罵了個狗血淋頭。
謝止礿知他不解,耐心解釋道:“你看呐,她本來沒必要和他廢這麽多話,說得這些不都是金玉良言麽,在我聽來是十分苦口婆心的。”
“她應該只是想出口惡氣,並未想這麽多。”宋弇無語,這世上大概只有謝止礿的腦回路是事事把人往好裡想。
“良善”的高姝言看到在地上抱頭縮著像隻王八的劉智寧就十分來氣,忍不住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喂。”
然後這隻“王八”就似被火燒著般,啊啊叫了兩下後便抱著頭倒向一邊,雙目緊閉再無聲響。
高姝言:“……”
謝止礿也是頭回見著夢境裡能暈兩回的人。
夢境裡再暈倒,這屬於意識進入到了更深的靈海裡。神魂師經過修煉是無甚關系,就像當時他進入朱思棣的境中境。但尋常人來這麽兩次,謝止礿是真怕劉智寧再也醒不過來了。
於是他立刻蹲下身,細細探查著劉智寧的神魂情況。
他蹲下的瞬間,便覺得心臟仿佛被人緊攥了一下。
然後身體便僵住不動了,那冷汗似雨般從額頭後背冒出來,整個人像是一頭扎緊了深海裡。外邊的一切都變得非常遙遠,聲音與景象都似被布隔開,悶悶地透不進來。
“他怎麽樣了?”
“謝止礿,你怎麽了?”
“謝止礿?!”
聲音愈來愈遠,似在天邊,似在記憶深海。
“叮——”
“叮——”
“叮——”
銅鈴清脆的聲音不斷撞擊著腦袋,有道敲鍾聲也跟著交錯響起。頭腦像是被放進了銅質梵鍾,被人拿著鍾杵不斷撞擊著,一下,兩下,三下。
謝止礿拿手緊緊捂著耳朵,卻隔絕不了那道渾厚的敲鍾聲,那厚重的聲音像是憑空出現在意識中,帶著強勁的力道,蠻橫地在他耳朵裡毀天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