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兄切莫妄自菲薄,姑娘家的大多臉皮薄,不敢給你回信也是正常的。劉兄一表人才,令尊又是吏部侍郎,這姑娘又怎會嫌棄你呢。再說了,你們本就有婚約,這姑娘還會跑了不成?”這姓胡的拍了拍劉智寧肩膀,又替他斟上了一杯,“來來來,莫使金樽空對月,劉兄,再來一杯。”
劉智寧推了杯盞,約莫是喝高了,在那有些嗚咽地哭:“我隻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若不是兩情相悅,有婚約又有何用。夫妻之間若是相敬如賓,同床異夢,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麽意思。”
說完便伏在桌上哭了起來,眾人皆拍著後背安慰他,叫來小二結帳後,幾人便將他搭在肩膀上,拖著回了客棧。
高姝言與幾人偷偷跟著這夥人,邊跟著邊忍不住道:“看見沒,與我說的一樣。劉智寧就是個呆子,只會掉書袋和掉眼淚。”
謝止礿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每個人的喜好不同,但他想了想還是為劉智寧辯解道:“劉公子可能腦子是沒那麽好使,但我看也沒你說得這麽一無是處。我看他還挺真性情的,也不像其余紈絝那般朝三暮四。”
高姝言嘟囔道:“腦子愚笨就不可了,再說了,‘專一’這詞兒嘴上說說誰不會。”
“這回我也覺得高姝言說得有理。嘴上說得再漂亮也沒用,還是得看實際行動。”宋弇用眼神示意高姝言與薛蘊之裝做旅客從大門進去,他與謝止礿便打算從客棧房頂翻向內室。
謝止礿於劉智寧臥房正上方的房頂上用黃酒混著指尖的幾滴血,配合著香灰畫出陣法,魂歸立於中心做陣眼。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需等劉智寧睡著,便能將他的魂魄拽入搭建的夢境之中。
宋弇站於房頂中,風鼓動著他的衣袍和黑發,月亮銀輝亦勾勒出他輪廓清晰的下頜。無論幾次,謝止礿都會忍不住望著他出神。
宋弇瞥他一眼:“看什麽呢?”
“看你好看唄。”
宋弇眉梢動了動,其余五官卻未動。但謝止礿對他太過熟悉了,知曉他這是被哄高興的表情,於是也偷偷笑了笑。
“你偷笑什麽?”
宋弇有點惱,也不知是被夏風吹得有點燥熱,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隻得岔開話題道:“還要等這姓劉的多久,要我看直接強行把他拽進去,等他入睡得等到何時。”
“嗐,你這人就是霸道。劉公子也未做錯什麽,這麽拽人傷了他神魂多不好。再說了,如果被他發現,這幻境還有什麽意義。”
宋弇聽謝止礿說完,便覺得心中酸得很:“你對旁人這麽好,對我怎麽這麽壞。”
謝止礿覺得有些好笑:“我對你哪裡壞了,我這不也是為了你。你也不想與高姝言成婚不是麽,你不幫她,她到時候回京城亂說怎麽辦,你還真能殺了她?”
宋弇不置一詞,只是走至謝止礿邊上,握住他的手貼於自己胸前。
宋弇的心跳聲從手掌一直傳到謝止礿的手臂,再通過經脈一直傳至心臟,酥酥麻麻像白蟻撓心,又似觸著滾燙的烙鐵。
“我不想與高姝言成婚,那你呢,你想我與她成婚麽?”宋弇定定地看著他,似是得不到回應便不肯罷休。
“我……自然是不願的。”
謝止礿想到宋弇曾對他說每次下雨這傷口處便會疼痛,於是愧疚道:“你說下雨天就會疼,是落下什麽病根了嗎?”
“不是,”宋弇的語氣聽著有些酸澀,“是心口疼,一想到你心口就疼。”
謝止礿被他說得更加心軟,頭腦一熱便糊裡糊塗道:“我聽到高姝言說陛下要給你賜婚,當時就慌了神。可逃得了高姝言,還會有王姝言,柳姝言……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
“我娶你,你做我王妃。”
謝止礿哭笑不得:“我既不是女子又是個罪犯,你怎麽娶我,名不正言不順。你襲著爵位,拿著俸祿,哪天皇帝再給你下旨賜婚,那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我便把皇帝殺了,這樣就沒人管得了我。”宋弇胡攪蠻纏。
謝止礿覺得今天的宋弇格外像個小孩,無奈道:“你這話與我說說就得了。你自己也心知肚明,當今陛下既不昏庸,又是正兒八經的嫡子繼位。唐太宗都因玄武門之變被詬病至今,你朝中又無建樹,殺了皇帝是要遺臭萬年麽?”
宋弇輕笑一聲:“嘖,平時看你傻愣愣的,懂得還挺多。”
謝止礿之前是一心修道沒錯,但經歷這麽多事情後,再像木頭的人也該開竅了。
少年時的心動不管不顧,可他閉上眼就是師父被扣在祭壇上的狼狽模樣,還有那一片火海中屍橫遍野的天機觀。
“與你有關的事情我總是會想得多一點。”謝止礿歎氣。
宋弇呼吸一滯,然後便將謝止礿扯入懷中,下巴擱在他的肩窩,啞聲道:“別動,你讓我抱一會兒。”
謝止礿便真的不動,任由他這麽抱著。
謝止礿印象中他們很久沒這麽抱過了,像是要將虧欠了兩年的時光都補償回來,融入骨裡。
他聽見宋弇對他說:“你準備讓我再等多久?”
“嗯……你再等等,我還要些時間考慮。”
“可我不想等了,我本來就是短命鬼,等的時候就死了怎麽辦。”
“你胡說什麽呢,只要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