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謝似道於背簍裡默默道:“礿兒,你看到弇兒心魔了吧。”
“嗯。”
謝似道給宋弇之前也構築過心魔之境,自然知曉他心魔是什麽,也知道宋弇靠自己是肯定走不出來的,這麽猜也就猜出來了。
於是他立刻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歎氣道:“弇兒這個……算惱羞成怒吧。”
薛蘊之明顯感覺宋弇後背僵了僵,有幾步甚至有些同手同腳,更加好奇謝止礿到底看到了些什麽,竟然讓宋弇這麽窘迫。
謝似道找補道:“這個,但凡是人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嘛。小薛,你想想,若是你心魔被人看到了,你什麽感覺?”
薛蘊之想到方才被困幻境,還是靠謝似道強行拉了出來,也不知他老人家看去了多少,立刻對宋弇抱有同情。隨後又以己度人地想了想,對著謝止礿驚恐道:“不會是你看到他在夢裡對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吧。”
謝止礿滿臉通紅:“你在瞎說什麽?!”
“轟——”
一道火焰擦著薛蘊之的頭巾飛過,立刻躥起一陣焦味。
宋弇涼涼道:“再多說一句話,下次燒的就不是你頭巾了。”
薛蘊之趕緊將頭巾取下來胡亂地拍著。他不過想開個玩笑緩解下氛圍,沒想到宋弇是真的氣上頭了,隻得趕緊閉嘴,不往這方面扯了。同時心中又如白蟻撓心,不住揣測到底是什麽樣的幻境能讓他這麽激動。
但薛蘊之還是閑不下嘴來。
他看著此時沉默寡言的二人,平時懟天懟地又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一時有些唏噓:“其實我還以為你們倆沒什麽心結呢。”
謝止礿搖了搖頭:“只是有些事說了沒什麽意思,不如付諸行動。”
經歷得越多,謝止礿越發覺世人皆苦,只不過大多人都在苦痛上蓋了草席,心裡即便有個坑也還是咬牙莽過了。等日後找到那抔黃土,再回過頭將坑給埋了。
有時候找不到黃土,時間的風沙也會把坑慢慢填滿。
與其整日怨天尤人,不如坦然面對。
謝似道為人豁達,言傳身教出來的徒弟自然也是如此。
反正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
宋弇隻敢走得快一點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向來好強,平時總是一副很張狂的樣子,若不是因為心魔會放大人的情緒,根本不會被人看到這麽脆弱的一面。
他不是會將心事剖開的性格,倘若不是被謝止礿發現,怕是能捂一輩子。
愛向來不是給予對方多少,便能獲得多少。自作多情的愛只會顯得當事人可悲又可憐。
宋弇是這麽有自尊心的人,不想讓自己姿態看上去這麽低,盡管他確實這麽低姿態,以一種近乎乞求的態度來索取愛。
他可以在心裡覺得自己在水中撈月亮,可他不能對月亮說我偷了你。
太狼狽了,唯獨不想在心愛之人面前這麽狼狽。
更何況這種來勢洶洶又獨斷專橫的情緒如果只是單方面存在,說不定還會給對方帶來困擾。
謝止礿知道自己是比較呆和遲鈍的性格,最不會揣度人的心意。他都沒發現原來宋弇想得這麽多,背負這麽重,一時除了心疼還有濃濃的愧疚。
宋弇說的沒錯,謝止礿心中住了好多人。他覺得很痛苦,他似乎沒有辦法回應也沒資格擁有這麽深沉又厚重的情感。宋弇的愛猶如隻對他一人開放的深淵巨海,平靜的海面底下是洶湧澎湃的巨浪。
謝止礿心亂糟糟的,宋弇希望他一心修大道,卻又控制不住想要他的愛,更何況謝止礿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希望宋弇活,但宋弇卻不希望他走。
事情陷入僵局,成為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亂麻。
謝止礿歎氣,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不適合想這麽多。
打破這一沉默的,是衝破層層厚霧的血淋淋的一個人。
那人滿頭滿臉的血,身上金光閃閃的服飾皆被噴灑上可怖鮮血。一過來便帶著股濃厚的血腥味。
“道長,上仙!可算找著你們了,求求你們,幫忙收了邪祟吧。”尤謙邊跑過來邊這麽喊著,嘴唇發紫,滿臉驚恐。
魂歸和滅靈一同發出蜂鳴。
再怎麽糾結,遇到正事倆人還是迅速恢復正常態度交流。
宋弇給謝止礿傳聲:“是尤謙本人?”
謝止礿:“應當是,但身上沾著邪祟,不一定是本人意識。”
“我看他這模樣不像是受了大傷,身上的血應當也不是他的。”宋弇沉吟。
“最壞的情況就是他被心魔吞食心魄,被人控制行為……我們現在怎麽辦?”
“龍潭虎穴也得闖。”宋弇最後一句話傳達完畢,對尤謙命令道,“帶路。”
“……”一旁的薛蘊之看著倆人交換了幾下眼神就好像商定好了什麽事情。心中不由怎舌,發小就是不一樣,就連吵著架都能眼神交流。
尤謙如黑山牛般的體型在前面左右晃著,因著霧大,只能看到他腰間別的匕首尾端一會兒顯現,一會兒又沒在霧中。
還未走多久,眾人便聞到一股人血的腥臭味,耳邊還隱約有短兵相見之聲。
“怎麽回事?”宋弇距離尤謙最近,也最先聽見殺喊聲。
尤謙聞言抖了抖,戰戰兢兢道:“瘋了,全都瘋了。這大霧會讓人變成瘋子,大家都不管不顧地殺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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