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止礿這才問道:“那你身上的血……”
“我都是為了自保!我沒辦法的,我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來殺我。道長們,他們不過是一群不知道哪個窮酸鄉野之地來的臭魚爛蝦,我不一樣,我家在揚州……”
“你覺得你的命比別人的高貴?”謝止礿已經有些慍怒,話語不由重了很多。
尤謙道:“不然呢?貧賤之人的命如草芥,要怪只能怪他們祖輩懶惰。”
謝止礿氣得牙關發緊:“你太傲慢了。你把你們祖上奴役平民所積累的家業輕飄飄地歸功於祖輩努力。分明是你們這群吃著人血饅頭,榨乾平民價值的人帶給他們的桎梏!”
“我說道長,你何必這麽義憤填膺,你當自己菩薩轉世呐?”尤謙嗤笑,“皇帝都沒你操心的。皇帝管賤民只是怕他們作亂,你以為他真的是看到路有凍死骨而心懷憐憫啊。”
謝止礿氣得隻想把這人狠揍一頓,再把他扔到荒郊野嶺體會一下“賤民生活”。
從收集師父魂魄開始,他便被不斷地刷新對人們的認知。
他以為這世間應當仁愛是多,善良是多,因著詩文典籍都是在歌頌這些。
可他發現,這世間互相傷害,互相算計才是常態。那些仁義有愛,善良謙卑是因為在這世上少之又少,才會被人記錄著,歌頌著。
尤謙嘴皮子還想再動,耳邊立刻刮過一道銳利風聲。
宋弇目光如炬,伸手一握,那枚弓箭便被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嗖嗖嗖!”
四面八方的箭從天而降,無數支箭構成了天羅地網,就要將他們一行人統統扎成刺蝟。
薛蘊之眼疾手快,電光火石間立刻手撐地,附靈給周邊大石和泥塊。
只聽“轟隆隆”地一陣聲響,那大石變成三人高的石頭人,揮動著雙手抵禦箭矢。而那泥土也拔地而起,混雜著碎石形成半人高的洞穴。
謝止礿和宋弇一邊揮動著劍抵禦弓箭,一邊貓著腰躲入洞穴。
霧氣已全散了,露出四周全貌來。
一旁溪流處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身上皆插著白羽箭,血從他們的身體裡流出來,將那原本清澈透亮的水染得渾濁腥氣。
這些弓箭竟然不止是針對他們的,而是自相殘殺的招式。
“殺,殺——!”
“我才是最後能拿到聚寶盆的,我要聚寶盆……我要聚寶盆!”
謝止礿屏著呼吸聽臨時搭建的洞穴外側聲音,耳邊突然響起腳步聲。
他條件反射地掐著來人脖子,卻對上一雙驚恐又稚氣的眼睛。
來人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竟然這麽小就被派出來找尋聚寶盆了。
面對外面猶如煉獄般的場景,一定嚇壞了。
謝止礿放開掐著他脖子的手:“你——”
只是這你字還未完全說出口,只見那小孩手上亮光一閃,眼看著就要扎入謝止礿的脖頸!
第50章 聚寶盆(八)
謝止礿偏身閃躲,右手抓住小孩手腕,接著用力一捏,小孩吃痛一聲,匕首“哐當”掉落至地上。
謝止礿趁機試探來人靈力,卻發覺其靈力空空如也,手腕細地像隻包了一層皮,仿佛用力握住就要斷掉。
小孩緊咬牙關,恨意讓他整個面龐都變得扭曲。他的眉毛很濃,像旺盛生長的雜草,臉上是風吹日曬帶來的斑痕。眼睛斜而長,大概是被人控制著,眼睛烏黑卻沒有神采,看著像野外的凶獸,凶相畢露。
這小孩不是神魂師,看來是偷偷摸摸跟著他們上山,最後迷失在這大霧裡了。
謝止礿立刻做出判斷,輕松將小孩雙手反剪於身後,接著拿了根布條便將他手腕捆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謝止礿問道。
小孩不回,頭以最大幅度往後轉,牙咧著,像頭幼狼。
“徒兒,小孩兒魂魄易淨化,你敲他天靈三下,自可以將邪祟清除。”謝似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醒的,冷不丁就冒出來這麽句話。
天靈是魂魄進出的關竅,邪祟也是通過天靈入侵,故淨化也可通過此地進行。
外面弓箭聲停了,有幾個僥幸逃過箭雨的神魂師皆虎視眈眈地瞧著他們,提著武器就要過來。
宋弇拿劍閃身而出,劍身蹭地便燃起大火來。
謝止礿想了想,忍不住道:“宋弇,別燒毀了他們的三魂七魄,盡量將他們控制住,我來淨化他們神魂。”
“放心,我有數。”
謝止礿手裡亮起純白色的光輝,將其匯入小孩的天靈,接著手掌往上翻,食指與中指咚咚咚三下。邪祟便化為一團黑氣,一股腦地湧了出來,被魂歸劈砍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孩不掙扎了,四肢與頭軟軟垂著,一副終於放棄抵抗的模樣。
謝止礿將綁著他的白布解開:“你叫什麽——”
話音未落,那小孩腳下生風,又嗖地跑了出去。就悶頭猛衝,也不看前路,迎面便撞上個巨大堅硬的石頭人。
“……”他捂著額頭轉過來,倔強地看著謝止礿二人。
“你這小孩怎麽回事,與你講話充耳不聞。”薛蘊之過去揪他的領子,還未怎麽用力就聽著撕拉一聲,本就破破爛爛打滿補丁的衣服立刻被扯了個大洞。
“什麽叫‘充耳不聞’?”小孩講話頓頓的,像不太習慣使用官話,又轉過頭瞪著薛蘊之,“賠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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