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弇發動靈力,劍身又爆發出幽藍火光,“轟轟轟”地燃燒著。
他擺出姿勢,盤算著插這老鼠哪兒會最快讓他的魂魄燒盡。
老鼠絕望地用爪子捂住自個兒眼睛。
“住手——!”
宋弇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下意識抬頭一看。
謝止礿一身火紅嫁衣,黛眉如畫,面若桃李,帶著脂粉味兒和身上特有的乾爽味兒朝他撲來。
明明光線如此昏暗,宋弇晃神間卻仿佛看到金箔碎屑自空中飄落,九天神女帶著霞光降臨。
在“九天神女”抱住他的那刻,“嘩”地一聲,火焰熄了。
“咚、咚、咚。”
遠處傳來打更聲,打更人拉長著嗓子道:“吉時已到!”
幻境砰砰砰裂開幾道縫,然後又是一陣將人顛到吐的旋轉。
沈莘邊犯惡心邊想到方才那詭異的場景。
王爺的耳朵,好紅啊。
第6章 老鼠嫁女圖(六)
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敲鑼打鼓聲,滿目是刺眼的紅。
謝止礿摸著疼痛欲裂的頭,依稀記得方才硬生生將宋弇那一劍攔截後,幻境便猝然崩塌,接著便是那聲拖拉著聲音的叫喊。
說了什麽來著?
對,吉時已到。
謝止礿陡然清醒,一把扯下頭上的蓋頭,打量著這四四方方的狹窄空間。紅色幔帳扎於蓋頂,座椅上羅列著繡著“囍”字,串著金穗流蘇的方型靠墊。
得了,這婚還是得結。
謝止礿掀開右邊轎簾,一隻鼠頭就這麽直愣愣地盯著他。黑色空洞的眼珠如芝麻鑲嵌在錐子般的臉上,兩頰塗得紅紅的,活似個喜蛋。
他被這看似喜慶實則詭異的鼠頭嚇了一跳,趕緊將轎簾放下來,眼不見為淨。
這時,左邊窗沿傳來了“咚咚”的聲響。謝止礿做好看見另一隻鼠頭的準備,眯著眼掀開簾子,卻驚喜地看到沈莘憨厚老實的面孔。
沈莘道:“謝公子?”
謝止礿發覺自個兒有些識別唇語的本事,在這鑼鼓聲天裡竟還能讀懂沈莘在說些什麽。
只見沈莘不好意思地笑道:“謝公子,你這姑娘打扮真好看,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謝止礿突然又不想要這識別唇語的本事了。
他朝窗外看了看,這四周白茫茫一片,似走在濃霧中,根本分辨不出身處何方又要去往何處。
轎子旁站著直立行走的老鼠們。有些穿著紅色馬褂,不是吹著嗩呐便是敲著鼓。還有些健壯點的則挑著些作為嫁妝的臘肉鹹魚,好不熱鬧。
謝止礿清了清嗓子,朝沈莘嘰裡呱啦地念叨了一通,看到對方迷茫的雙眼便知這識別唇語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
於是他抓著沈莘的胳膊,正想用靈力告訴他,對方卻臉蛋一紅,燙著似的躲了躲。
“?”謝止礿用眼神表示疑惑。
就見這沈莘害羞道:“謝公子你莫見怪,我剛下意識以為是個姑娘抓著我的手,怪害臊的。”
“……”謝止礿都不知這呆瓜是膽小還是膽大,處於如此危機時刻心思還能往這方面亂拐。於是將繡有鴛鴦的紅手帕遞給他,二人各牽著手帕一頭便開始對話。
謝止礿問道:“宋弇呢?”
“我不知道,我醒過來便站在我姐姐的轎子旁。”
“那你應當是你姐姐的陪嫁吧。”
“……第一次聽說姐姐出嫁,弟弟做陪嫁的。”
其實謝止礿只是開了個玩笑。宋弇生為殺魂師,戾氣太重,估計被這巨鼠直接驅逐出了幻境。
血緣相近的人本就魂魄相近。而沈莘作為沈氏的親弟弟,被巨鼠誤拉進來也是情理之中。
“除了我與你姐姐,還有出嫁的人麽?”
“有,還有馬賊的兩個小妾。”
謝止礿沉默半晌,問道:“那倆小妾昏迷了多久?”
“聽府上下人說,已昏迷十天有余。”沈莘也知道魂靈過了七天便再無法回到原體,於是哭喪著說,“謝公子,我姐姐昏迷還未滿七天,一定有辦法逃出的對吧。”
謝止礿點點頭,寬慰道:“你姐姐無論如何下場都會比我們好的。我們是肉身與魂魄共同進的幻境,若是死在這裡,連個屍身都撈不著。”
沈莘聽了他的安慰,臉色更加白上幾分。
謝止礿並無心思顧及沈莘莫名其妙便難看了的臉色。只是盤算著該如何脫離幻境,再這麽拖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看能否快速找到沈氏轎子,再讓沈莘拉著沈氏的手,以自己魂魄未引,強行送二人出去罷。
謝止礿心中默默定好計劃,正準備掀開轎簾大乾一場,轎子卻突然來了個急停。謝止礿一時沒坐穩,“噗通”一聲,便以臉朝地的姿勢摔了出去。
旁邊兩隻老鼠立刻將蓋頭重新給謝止礿蓋上,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搭著他的手,把他弄得身上與心裡皆毛毛的。
透過頭蓋的縫隙,他能窺見自己腳上這雙紅色繡花鞋,正一步一步地踏著青石台階,也不知會被人引向哪裡。
謝止礿長歎氣,心裡第一個念頭卻是這原本婚服的姑娘腳碼得多大,才能讓成年男子都穿得下這雙鞋。
他被人攙扶著,看著路面奇怪的紋路,心中的懷疑越來越重。
如果真的是尋常娶親,進的應當是座宅院,再不濟也該是間屋子。如今耳邊卻是呼呼的風聲,且這微涼的風聞起來清新舒爽,還有著松柏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