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弇用拇指將滅靈劍柄頂離刀鞘一截。
沈莘則吞了口唾沫,半邊身子躲藏在宋弇背後,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這紅得詭異的轎子。
謝止礿離轎子只有一寸距離,右手摸著腰間的黃符,左手便將轎簾狠狠一掀!
轎子裡是一位身著嫁衣,泫然欲泣的女子。
眾人放下心來。
“姐……”
沈莘這聲叫喊還未落下,沈氏面容卻突然變做老鼠模樣,朝著他們咧嘴一笑。接著,一隻碩大的,足有人頭大小的老鼠齜著牙從轎子裡蹦出來,前爪似刀子,閃著晶亮的光朝謝止礿面門奔來。
“噫嘻嘻嘻嘻!”
謝止礿慌亂退後兩步,將黃符拍於大老鼠腦門。老鼠身後的轎子卻像長了腿似的在竹林間奔跑。
刹那間,竹林開始旋轉,老鼠們紛紛從地面上一躍而起,吱吱吱地亂叫。
地動山搖,落葉紛飛。
周圍景色飛速旋轉,一會兒便讓沈莘頭暈目眩,心下竟泛起惡心。
“閉眼。”
滅靈應聲而出,“噌”地一聲,劍身燃起藍色大火。
如果是外界,宋弇自當大施拳腳,用滅靈之火將這些鼠群燒得一乾二淨。但此處是幻境,沈氏魂魄又受困於此,滅靈之火燒起來不分敵我,傷及無辜便不好了。
於是他只能砍瓜切菜地將老鼠一個個砍盡。奈何幻境裡的老鼠猶如燒不盡吹又生的勁草,砍掉一批又接二連三出現另一批。
宋弇隻覺自己的耐心要消失殆盡。
與此同時,謝止礿正單獨應對著這身形大小堪比肥貓的老鼠。倘若他處於靈力鼎盛時期,莫說是這老鼠,便是這幻境,他都能直接以摧枯拉朽之勢強行破解。
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他連符咒的威力都只能發揮百分之一。就說剛才的定身符,僅僅維持了一秒,那老鼠便又能行動自如。
如今被打得抱頭鼠竄的倒更像是謝止礿。
那老鼠自有一套攻擊路數,尖利的爪子專盯著謝止礿的臉頰攻擊。招數帶著勁風,敏捷又尖銳。
只見老鼠一躍而上,勢如破竹,大張著嘴就要朝謝止礿咬來。謝止礿立刻抱頭下蹲,狼狽往前翻滾。
躲過這一擊,下一擊便不這麽好躲了。
謝止礿剛回身,就見這老鼠拖著條長尾巴,如離弦箭般朝自己衝來。電光火石間,謝止礿懷中抽出隻毛筆,將毛筆橫著飛出,直插老鼠大張的嘴裡。
“唰——”老鼠也未反應過來哪裡飛來的一支毛筆,嘴便如蚌殼般被滑稽地支撐著。
謝止礿挑眉,但未得意多久,便見這老鼠竟“咯吱咯吱”地硬生生將毛筆咬斷,眼睛通紅,似是徹底被謝止礿激怒。
“!”謝止礿節節後退,卻還是晚了一步,那老鼠的尖牙堪堪擦過手臂,身上的毛卻是結結實實撞了上來。
與尋常老鼠的毛完全不同,這老鼠的毛似剛刃,謝止礿手臂頓時像被掀翻層皮,火辣辣地疼。
他心中懊悔不已,方才將猛虎符草草施展了。如今靈力即將虧空,竟然連隻大老鼠都打不過。被師父知曉了定會狠狠數落他一番,首徒被個小小的鼠靈打得如此狼狽,天機觀從此名譽掃地。
猛虎不奢求,如若有隻大狸花貓便好了。
正這麽想著,謝止礿靈機一動。
只聽混亂戰鬥的竹林間,突然冒出一聲粗獷地“喵”。
老鼠們攻擊皆停滯幾秒,也不知是因貓叫條件反射害怕,還是被這聲不倫不類的貓叫震驚得忘了動作。
謝止礿見動靜停了下來,立刻又興奮地補了聲貓叫。
宋弇覺得丟人都能丟到蜀郡,以手掩面,隻想裝做不認識那人。
一直緊閉著雙眼的沈莘,臉轉向貓叫聲源處,好奇道:“咦,哪裡來的小貓?”
宋弇:“……”
不過臉面對於謝止礿來說向來不是什麽要緊事,他趁著面前這隻大鼠怔愣分神的片刻,將火符團成個紙團,精準地彈射到大鼠嘴裡。然後催動靈力,口中念訣:“燒!”
那大鼠扭動著身體,前爪瘋狂撓著肚皮,似是疼癢難耐。只聽轟隆隆一陣聲響,從內部爆起個火球,大鼠當場便被炸了個稀爛。
宋弇這邊拖著個拖油瓶,正與群鼠戰得難舍難分。謝止礿隻猶豫了一瞬,便選擇追趕那載著沈氏魂魄的轎子。
一來,他將沈氏魂魄引開,還方便宋弇發揮滅靈殘暴的法力。二來,自己是純陰體質,那鼠靈即使抓住他,也奈何不了他。
於是他便火速追趕著那紅色的轎子。那轎子似乘著風,無老鼠抬著卻也跑得飛快,東躥西逃的模樣與陰溝裡的老鼠如出一轍。
幻境無甚規律可言,他在竹林間追著轎子,一頓七拐八拐後,等回過神,場景已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轎子最終在一個溶洞前停下。謝止礿將轎簾掀開,裡面果真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麽沈氏的痕跡。
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又將包裹著沈氏頭髮的紙鶴放出來,那紙鶴便又晃晃悠悠地往溶洞飛去。
人生一世,有諸多無奈,總是得做些明知不可為的事。有時知曉前方是陷阱,還是得心甘情願往裡跳。
例如他知曉這足有二人高的洞穴是老鼠洞。例如他知道這幻境的惡靈就在這前方,而自己毫無把握能打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