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靈已停止顫動,宋弇將其收回劍鞘,神色不明道:“你與其在這猜測這老鼠是否成精,不如快些搜索沈氏魂靈所在。”
“莫急,等我片刻。”說完便掏出方才從房裡偷偷揪下的沈氏頭髮,將其放入一團黃紙之中,三兩下便將黃紙折成了紙鶴模樣。
沈莘好奇道:“有了我姐姐的頭髮,便能找到她的魂魄麽?”
“不錯,”謝止礿嘿嘿一笑,“毛發與血液皆是魂魄寄居之處,裡面會有殘留的神魂,稍微催動些靈力便能指向魂魄本體之處。”
說完便將指尖輕輕一咬,用鮮血點作紙鶴的眼睛。
紙鶴顫了顫,便撲棱棱飛了起來,靈巧地停在謝止礿的肩頭,瞅著像個活物。
沈莘看著紙鶴出神,眼角余光卻瞥見一身影,待看清輪廓時立刻嚎叫道:“親娘咧,鬼啊!”
宋弇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你若是見到你姐姐的魂魄,也要如此大呼小叫嗎?”
謝止礿看向旁邊,路邊站著的是個老頭的魂魄,顏色發白,毫無攻擊性。於是對沈莘道:“只是亡者的魂魄於世間逗留,不必驚慌。”
沈莘道:“這老頭我認得,是涪縣西邊鐵匠家的,我記得已死去一月有余,怎會還停留於此。”
謝止礿看著那老頭遊蕩的魂魄,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道:“人死後魂魄會於世間停留七七四十九天,這也是為何百姓們會為亡者守七。從頭七到七七,待七七過完後,魂靈便不在此處了。”
生老病死的話題談起來總是有些哀傷。沈莘忍不住問道:“那魂魄去了哪兒,是入了輪回嗎?”
“我師父說,魂歸於天,魄歸於地。應當是與世間融為一體了吧。”謝止礿扯了扯嘴角,卻未笑出來,“咱道家沒有輪回,隻說修煉升仙,隻講現世,沒有來世。”
“謝止礿。”宋弇低聲警告。
謝止礿這番話對沈莘產生了不小的打擊,語氣都有些耷拉:“那,成仙後呢?”
“天地同壽,日月齊光。但世間真有仙人嗎,為何我從未見過?”
“你們再聊下去,你姐姐怕是凶多吉少了。”宋弇提溜著謝止礿的領子,令其遠離沈莘,“你與一般人說這麽多作甚,我怎不知你還有好為人師的一面。”
謝止礿啊了一下:“是我唐突了,該打。”
宋弇看著謝止礿,忍不住道:“做人該留幾分心眼。我也知道你因兩年前的事……”
“宋弇,”謝止礿收了嬉皮笑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不要說了。”
“……”宋弇深深地看著他。
謝止礿將符紙做成的紙鶴放於手掌,然後輕輕一吹,那紙鶴便自動循著沈氏的魂魄,從而引出條道來。
宋弇提起腳步,就聽謝止礿在後面低聲道:“我只是覺得他有些像小師弟。”
帶著霜寒的風吹起二人的衣袍,疏影橫斜,皓月千裡。
宋弇無聲歎息。
三人沿著紙鶴指引的痕跡踏入一處商業街區。在白天,涪縣商業街門庭若市,人聲鼎沸。但現在是深夜,門戶緊閉,寂寥無聲。
紙鶴揮動翅膀,往屠戶商攤旁的一條小巷飛去,三人穿過小巷,卻又看到了來時的屠戶商攤。
“這,莫非是鬼打牆?”沈莘立刻便想到了上次茶樓說書先生杜撰的鬼打牆——將人困進一處,似迷宮般怎麽走也無法走出。
夏日炎炎時,往茶樓一坐,聽說書先生講這些神鬼志異,再熱的天氣便會寒涼幾分。
現在是沈莘親身經歷這些陰陽鬼怪,便是從腳底往頭頂都能灌上一層陰風。
“是幻境。”謝止礿答。
這時,從遠處隱隱傳來樂曲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仔細聽辨好似還是嫁人時會吹奏的曲調。
只是尋常嫁娶皆在青天白日時進行,往往會放著鞭炮,路旁擠滿熱熱鬧鬧伸長脖子觀看的人群。
而如今,寂靜幽深的街道憑空出現這一送親隊伍,平日聽著再為喜慶的樂曲,此時也顯得陰森空靈。
謝止礿聽著敲鑼打鼓聲愈來愈響,將紙鶴收了回來,停在肩上。沈莘弱弱地聲音響起:“謝公子,你身後的行囊……在發光。”
“當真?”謝止礿趕緊將行囊解開,露出裡面形狀奇特的瓷瓶。
這瓷器瓶口收窄,肚圓,並未刻有尋常的山水鳥圖,而是刻著鳳凰的紋樣,似乎是描繪著鳳凰磐涅的故事。
宋弇一眼便看出裡面什麽門道,明知故問道:“這是誰的魂瓶?”
“師父的。”謝止礿將魂瓶再次包好背於身後,“師父的二魂就在此處幻境。”
“你靈力耗盡便是強留師父一魂的緣故?”宋弇聲音帶了些怒氣。
“對。”
“謝止礿,你想逆轉陰陽五行,讓師父起死回生?”
“師父陽壽未盡,如何算是逆轉陰陽?”謝止礿率從懷裡抽出張符,以指尖血點符,“天機觀五十多條人命,便是翻了這天地,我也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一道吼聲震天的虎嘯憑空而出,黃符變作猛虎朝著送親的鼠群猛撲。宋弇亦如乘著疾風,眨眼便飛至迎親隊前。
宋弇右手食指與中指點著滅靈劍,周身靈力暴漲,頭髮皆飄了起來,氣沉丹田:“破!”
迎親鼠群眨眼間煙消雲散。
謝止礿遺憾道:“假的,這一隊是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