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魂魄與謝似道的前兩魂氣息頗為相似,只是謝止礿今日未帶魂瓶,無法識別這是否真的是謝似道的殘魂。
他抽出定身符,剛想要將其定住,就見這魂快得好似離弦箭,一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可惜。
謝止礿這麽想著,然後將魂歸收回刀鞘。只聽“啪嗒”一聲,那傀儡娃娃便掉了下來。
他撿起那娃娃並四下翻找,果真在背後領子處找到了用紅線繡成的小小的“薛”字。
難不成是這薛家困住了師父的殘魂?只是就憑這薛家替王禮智做的這些事情,似乎也並非是什麽正派人物,那要如何勸說他們幫師父做神偶呢?
難道要關起來打一頓,霸王硬上弓?
謝止礿越想越鬱悶,直到一陣陰涼的風如刀片刮過,他才意識到這裡的陰氣竟如此之重。
地下室的頂做成了棺材形狀,內牆未砌,紅色的蠟燭有序鑲嵌在棕黃色的磚牆上。
他掉下來的地方只是一處密閉空間,而風卻來自這地下室更深一些的地方。
昏黃的燭光指引著一條小路,越往裡走,陰寒便愈深一層。
謝止礿的身影投射在牆壁上,他放輕呼吸,耳邊卻有淒淒艾艾的哭聲傳來。
魂歸又跳動著白光,似是催促著他快點前進。
他加快腳步,耳邊的哭聲愈來愈清晰。眼看窄路也即將走到盡頭,燭光散開,前方就是一處寬闊空間。
他深呼吸,即使事先做好準備,也不免被眼前景象所震撼到。
這片區域比方才掉落的那塊更大,怪異的圖騰充斥著整個地面。
圖騰整體呈暗紅色,卻並非拿塗料直接畫於地上,而是刀刻斧鑿出的凹槽,並用紅色染料塗滿。
他蹲下來摸了摸乾涸染料,又放於鼻尖聞了聞。
好重的血腥味。
謝似道舉行祭祀活動時也會用牲畜血,據說是為了向鬼神證明已將祭品獻祭於他們,希望他們能保佑大梁風調雨順。
但這個血,謝止礿直覺沒有這麽簡單。
這圖騰由藤蔓與山羊頭構成。山羊頭位於整個畫面的中心,布滿尖刺與葉子的藤蔓緊緊地纏繞在山羊角上。
而位於這圖案中心的,是一架白骨。
白骨的盆骨較寬,但骨頭較細,且腿骨偏短,看樣子生前應當是位瘦小的女子。
他一下便想到了方才攔他的王禮智生母。
那淒淒艾艾的哭聲,應當也是她發出來的,只是哭聲還在,魂體卻未見著。
謝止礿穿過圖案,又見著角落裡壘著好幾架骷髏。其中有具身體被腐蝕了一半,腐肉間還有蛆在蠕動。這些骷髏身形大小各異,卻皆穿著道袍。
他心裡一陣惡寒,想來這王禮智喊他到這祠堂裡,便是也想將他做成活祭品。而這凹槽裡已乾涸的紅色液體,估摸著也不是什麽畜生血,該是這群道士的血。
至於為什麽用道士的血,他猜是因為道士平日與各類魂魄打交道,體質陰寒。且為人誦經超度時難免會沾染邪祟。只要道士本身的魂魄未淨化乾淨,這些殘存的邪祟之力就能被用來煉化惡魂。
想出這個法子的人實在陰毒。
“老夫人,在下有一事相求,能否出來見一面?”
謝止礿朝著空蕩蕩的空間喊道,回應他的便是那道道回聲。
孤泣聲停了,老婦人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但這魂魄已如風中殘燭,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謝止礿道:“老夫人,您能否告知我其余神偶被藏至何處?他們被關押太久,這裡邪氣又重,我怕再拖下去,他們變成凶殘惡靈後會禍亂人間。”
老夫人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西面。
謝止礿定睛一看,西邊牆面上確有塊磚與其他顏色不同。於是他摸索著用力按下。
“哢噠。”
一道暗門轉了出來。
老婦人弓著身子在前方帶路。魂歸隨著他的深入也越來越亮,倒是省了點火折子的功夫。
暗室是兩頭窄中間寬的葫蘆形結構,中間最寬的區域裡存放著大大小小的幾十個神偶。
有稻草做的,有桃木做的,也有紙張剪的。這些神偶皆被困於陣法中,一見到謝止礿便發出桀桀地笑。
“……”他跟隨謝似道出去遊歷,多多少少也見過些市面,如此大規模的神偶聚會也是頭回見識。
荒誕又魔性的場景反覆汙染著他的眼睛與耳朵。
謝止礿道:“老夫人,這些神偶都是您魂魄嫁接的嗎?”
“大部分我的,也有姓薛的。”老婦人講話越來越遲緩,謝止礿生怕她講著講著就要魂飛魄散。
他調動著靈力,打算一口氣將這裡的魂魄全部分離淨化。只是如今他靈力尚淺,只能專心淨化,再無余力顧及其他。
白色魂魄如遊蛇般竄出,有些逃了出去,大部分則回到了老婦人的體內。
只是這暗室承受不住這麽大的陣仗,竟瘋狂地抖了起來,撲簌簌地抖落著碎屑,眼看就要塌成廢墟。
老婦人身形清晰後神志也清楚了些,隨即哭道:“道長,能否饒了我兒的命啊。他原本是質樸善良之人,只是被那毒婦搶了去後,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謝止礿不置可否,焦急地尋找出口:“他本性如何咱們出去後便知,只是您快給我指指路吧,我可不想被埋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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