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只聽那人又道:“不過我聽聞沈家在蜀郡頗有人脈,不如幫我打聽打聽些事情吧,到時候你再回去也不遲。”
然後任勞任怨的沈莘便打聽去了,一回來便帶回王禮智的兩則坊間秘聞。
據說,前幾日去世的王老夫人並非是王禮智的生母。王老夫人不能生育,因此便將妾室所生的王禮智認作了兒子。王禮智也就搖身一變,從庶子變成了嫡子。
庶子是無法繼承家業的,王禮智對嫡庶這件事情很敏感,故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
第二個則是蔡石與王禮智的事情。
王家早些年還較為富裕,但等王老爺子去世,傳到王禮智時已是強弩之末。王禮智也就是這時和蔡石一起做起了茶葉生意。
謝止礿嗑著瓜子問道:“那看這蔡石現在這落魄的樣子,生意應當不怎樣啊。”
沈莘道:“蔡家一開始發家便是因為做茶葉生意。大梁不是不允許茶葉走私嘛,茶農的茶都得交給山場,山場再交給榷貨務,商販一律從榷貨務拿貨。只是官家收購茶葉實在太便宜,茶農並不願意將好茶賣給官府。因此,茶農都是將好一點的茶賣給商販,次一點的賣給官府。”
謝止礿恍然大悟:“所以這茶葉生意,其實更講究的是人脈。”
沈莘點頭:“人脈和膽量缺一不可。膽小的隻敢去榷貨務拿貨,全是次茶,這生意自然做不下去。膽大的就敢走私茶葉。這蔡家便是膽大又有人脈的,與大梁各地的茶販都有關系。”
謝止礿問道:“那後來呢?”
沈莘還未張口,就聽宋弇在那邊說道:“王禮智與蔡石合作,他來提供官府這邊的人脈,蔡石提供貨物。等生意做大了,王禮智自己掌握了茶農的聯絡方式,便一腳把蔡石踹了,自個兒開個茶葉店。”
沈莘抱拳:“王爺英明。”
謝止礿懵了:“那王禮智是怎麽勾搭上官府的人呢,他不是家道中落麽?”
宋弇嘴角一勾,嘲諷道:“按常理無法說通的事情,那就要問問鬼神了。再者,這王禮智憑著王大善人的名號,送些好茶或分些利潤給官員,就是他當面和那些茶農交易,這幫地方官估計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小小的茶葉就能牽扯出這麽多彎彎繞繞,謝止礿歎為觀止,直呼人心叵測。
哪有什麽以德報怨的王大善人,都是生意罷了。
於是第二日,謝止礿與宋弇便親自來刺探王禮智。
謝止礿對著老婦人道:“您是王禮智的生母吧。”
老婦人囁嚅幾下,未吭聲。
他拎著魂歸對老婦人作了個揖:“我這把劍無法殺魂,是專門割斷魂魄與世間牽連牽絆,將其引至極樂世界的劍。”
“我知道您護子心切。可為了他,被永遠囚禁於這方天地,真的值得嗎?”
謝似道的禁書中曾經有這樣的記載。
羌族巫師最擅長利用亡魂,其中牽引嫁接之術最為盛行。
這一點與神偶師倒是有些類似,只不過神偶師通常給神偶附的是自己的魂魄,而羌族巫師附靈用的是別人的亡魂。
據說,巫師將死者的魂魄分割成一縷一縷,並儲存於神偶中,神偶便會聽巫師指揮,然後跑去想要加害的人那裡勾取魂魄。
倘若神偶還浸染著邪祟,那此人便會生病,輕則患上風寒,重則患上不治之症。
想來王禮智對其他官員實行的應當也是與加害宋弇一樣的法子。
謝止礿趁老婦人分神之際,越過門檻,一腳踏入祠堂,寬慰道:“我會救您出去的。”
老婦人閉上眼,頹然地坐在祠堂的地上,雙手捂著眼睛嗚嗚地哭:“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呀。”
“來不及咯,來不及咯。你被他騙進來,就出不去咯。”
刹那間,祠堂大門合上。
關門的那刻刮進一股陰涼詭異的風,而那陣風將靈牌旁的蠟燭全部熄滅。
方才亮如白晝的祠堂如今一片漆黑。諾大的空間隻余蠟燭熄滅後的嗆鼻煙味。
清冷的月光投進來,祠堂裡一片幽藍靜謐。
那老婦人的魂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止礿頭上冒出冷汗,左手緊緊捏著引魂劍,右手伸向黃符,閉眼聽著四周聲響。
只聽那祠堂鋪設的地磚上傳來“噠噠”、“噠噠”的聲音,好似有人墊著腳走路,只是那走路聲停至謝止礿背後便不動了。
陰氣如幽媚女人的手撫在他的脖間,連帶出一路的雞皮疙瘩。
王禮智第一反應便是往外衝,只是那方向卻是祠堂。
惡向膽邊生,他第一反應不是逃命,而是想直接讓裡面的東西殺掉宋弇。
只是他早就陷入了自己鋪設的天羅地網裡。
這些竹竿與草木灰構成了陣法,王禮智的腳一沾上便被困在原地無法動彈。這陣法是宋弇以滅靈為陣眼,以竹竿為界限擺出的,尋常人根本無法掙脫。
擺這陣法也是為了試一試,這王禮智到底有無靈力。
“你別想著逃跑。即使你費勁心思逃出來,你的魂魄在一碰到陣法邊界時,也會被吞噬殆盡。”宋弇看著王禮智垂死掙扎的模樣,嘲弄道。
吞食了無數惡靈的殺魂劍有著最凶殘霸道的個性,劍身也似附和著宋弇的話,嗡嗡地響著。
王禮智臉色慘白,咬著牙道:“我什麽也沒有做,你憑什麽這麽對我。你是王爺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