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弇聽到這話,忍不住發笑:“人人都怕鬼,卻不知鬼本就是人的魂魄所變。你可知邪祟惡鬼如何誕生?便是那些喪盡天良,罔顧人倫,為非作歹,被欲望所蒙蔽之人死後魂魄所化。”
宋弇似是歎了口氣:“如果好人能化為厲鬼,那迫害他的人為何能繼續逍遙法外?好人的魂魄是根本成不了邪祟的。”
“這,這與我又有何乾系。”
“滅靈這嗡嗡聲是在說,你的魂魄很好吃。”
王禮智腦袋“嗡”地炸開,鬼哭狼嚎地扒拉著地上鋪設的草木灰。這草木灰卻是像被火烤過,生生燙掉一層他手上的皮,粉色的嫩肉露出,十指汩汩流出血來。
王禮智慌得就快要昏厥,一陣騷味傳來,竟是嚇尿了褲子。
家仆們聽到動靜皆慌忙跑了過來,看見這駭人場景竟無一人敢上前。
“老,老爺——!”王禮智妻子那尖利又似作秀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要看他被活活弄死嗎?!”
眾家仆拿著鋤頭釘耙,擺出攻擊姿態。
“誰敢攔我?!”宋弇大喝,氣勢如虹,這一吼便將家仆們又屏退三分。
“夫人,這,這人是修道的啊!”
“廢物,廢物。那還不快去報官?!”
“不準報官!”王禮智做賊心虛得很,哪還敢讓官兵到家裡來。此刻命垂一線,他反倒鎮定了下來,喘著氣道:“懿王殿下,您的同伴可還困在祠堂裡呢。”
懿王,是那個新封益州的懿王?!
那這官還有什麽好報的。
王夫人一下便斂了氣焰,倏地跌坐在陣法外,頭上的孝帽也如她的精神氣一樣,“啪嗒”墜地。
宋弇看這王禮智確實毫無靈力的模樣,冷笑道:“你覺得,謝似道的徒弟會怕你玩偶似的神偶嗎?”
他將劍尖抵著王禮智的脖子,冷酷無情道:“說,誰給你的神偶,又是誰告訴你的牽引嫁接之術。”
與此同時,一道疾風帶著陰寒的鬼氣與謝止礿的臉頰擦肩而過。
謝止礿偏身一躲,右手拇指擦過魂歸,當即牽連出一串血珠。
黃紙為底,鮮血為圖。
一聲虎嘯橫空出世,黃符召喚出的老虎對著那邪祟狠狠一撲。
謝止礿迅速掏出火符,祠堂被他手上的光源照亮一角,接著火符飛出,那些牌位邊的白燭便又“噌”地冒出火光。
視野再次恢復,謝止礿終於看清那攻擊物的模樣。
那是一個足有小腿高的傀儡娃娃。
只見它臉蛋塗得慘白,眼珠用炭塗黑,臉頰以朱砂做紅暈,本就是詭異至極的長相,卻被製作者又壞心眼地用炭筆畫了個陰森笑容。
做一個神偶沒有多難。扎捆稻草,剪個紙人,附上自己的靈,便能將他們點活。
有些人將厭惡之人的生辰八字寫於稻草人上,並以細針刺之,這便是民間最簡陋的神偶。至於那些在廟裡、道觀裡擺著的神偶,則是紀念意義大於實用意義。
但這堪比殺人刺客的神偶,全身關節靈活,手腳異於常人的靈敏。除了師父所說的薛家,他再也想不到誰能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技藝。
那傀儡娃娃右手持著匕首,“倏地”便直擊謝止礿的面門,他向下一躲,猛虎便大張著嘴將這娃娃一口吞肚。
“撕拉——”
這猛虎畢竟是紙糊的,傀儡娃娃竟用匕首將猛虎開膛破肚,她敏捷地鑽了出來,然後對著謝止礿又是一頓猛刺。
謝止礿左右閃躲,連連後退,腳卻突然踩著個凸起的地磚。
“?”
只聽機關“哢噠”一聲,傳出石板遷移的聲音。
謝止礿腳下陡然一空,身體便後仰下墜。
第15章 以德報怨(五)
“嘶——”
這地下室並未有多深,但謝止礿的尾椎骨還是不可避免地隱隱作痛。
不過比其關心屁股上的疼痛,首要任務還是得應付眼前這個殺人娃娃。
“嘻嘻嘻。”
傀儡娃娃從天而降,還未等謝止礿爬起,便抽出閃光的匕首對著他脖頸來回突刺。
謝止礿左右翻滾,狼狽地躲著眼前的尖利銳器。
那娃娃見刺不中他,立刻騰空躍起,如鑽頭自上而下猛刺,竟是想給他致命一擊。
“叮——”
魂歸與匕首相觸,二力互相抵抗,劇烈抖動間就見那娃娃詭異的臉越貼越近。
兩隻黑漆漆又毫無高光的空洞眼珠就這麽直勾勾地望著他,仿佛要將他吸入這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謝止礿將靈力全部聚於手心,魂歸與主人靈力深深共鳴,發出龍吟般的聲響。
劍身爆發出刺目白光,傀儡娃娃本能地察覺到危險,收了匕首就要後翻拉開距離。
但來不及了。
那白光化作一隻大手,將傀儡娃娃整個提起,緊緊攥著它的身軀不讓掙脫。
謝止礿連滾帶爬,食指與中指並攏,指尖血抹於魂歸之上。
“離!”
刹那間,洞穴中狂風四起。謝止礿衣袍飛掀,傀儡娃娃淒厲的慘叫似要將他耳膜震穿。
隨著鍋中熱油爆炸般的一聲巨響,那娃娃的魂被倏地抽走後,頓時四肢垂掛,腦袋也無力地耷拉著。毫無生氣的樣子已與一般的布娃娃無異。
惡魂被強行剝離神偶後又經過魂歸的淨化,已沒有方才磨牙嗜血般的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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