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弇:“……”
他們腳底的神龕只有小腿高,外殼由木頭製成,且已爬滿青苔。兩側還刻有銘文“保一方清淨,保四界平安。”
神龕裡頭的土地公頭髮花白,眼睛細長,手執一個桃枝做成的拐杖,應當是石頭所刻再後天塗上顏料。
不過整體看起來已有些年頭了,上方的顏料已掉了大半。
謝止礿拂去土地公前方香爐上的青苔,繼而道:“然後我便可以對沈公子說,萬物皆有靈,靈即魂魄。人有三魂七魄,故只有人才會講話。路邊的神龕一般受人供奉較多,沾染人氣又有信仰加身。只要將我的靈識分些給它,它便可以張嘴說話。”
宋弇聽罷冷笑一聲:“你若是想他,我把他捉來便是。”
謝止礿無視宋弇,點起方才買的三根細香後,插於土地公前方的香爐上。煙便飄飄嫋嫋地升入空中。
待他將一縷神魂賦予土地公後,果真便聽到它爽朗地笑聲。
“好大的醋味,熏死老夫了。”
謝止礿:“……”
宋弇:“……要不我還是把它給滅了吧。”
土地公立刻焦急喊道:“別別別,我都好幾年未說話了。這青城山許久未有道友,實在寂寞無聊得很。”
謝止礿問道:“青城山不是擁有最多神魂師的麽,怎麽會沒有道友?”
“還不是現在的皇帝嘛,一登基便風風火火地搞什麽破除迷信的活動,派人來剿了多次。盡管現在青城山腳底下還挺熱鬧,其實真正的神魂師都搬光啦。”
“都搬去哪兒了?”
“老夫不知。只是大梁多的是鍾靈毓秀的風水寶地,舍了這青城山也無甚可惜。”
“那,專做神偶的薛家呢,他們也搬走了嗎?”謝止礿有些失落,好不容易來到這青城山,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土地公思索半天,才答道:“我隻記得薛家住在山上哪個方位,搬沒搬走,我便不清楚了。二位不妨親自去看看。”
謝止礿應了應,心裡卻已是不太抱希望。
根據山腳地下那小販的說辭,製作神偶的薛公子已兩年未出現。再結合著土地公的說法,薛家人還住在這裡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謝止礿正準備作揖告辭,就聽土地公又呵呵笑道:“二位既然都已來了老夫面前,不如告知老夫你們各自的心願,看我能否替你們實現。”
宋弇不屑道:“你誆別人就罷了,你又不是真的神仙,哪真有實現人願望的本領。”
“唉,添個好彩頭嘛……好了,我方才已知曉你們二人的心願了。”土地的聲音神神秘秘,“你們兩位可真有意思,許了完全相反的願望。注定二者只能實現一個呐。”
宋弇猛地看向謝止礿,臉上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謝止礿乾笑道:“你什麽願望啊,該不會是希望我生孩子吧。”
“你到底在瞞我什麽?”宋弇不接他話茬,隻冷冷地看著他。
土地公見二人因著自己的話要劍拔弩張起來,趕緊將一縷神魂還給謝止礿,溜之大吉前還不忘說了句:“我已告知那常常來我神龕前戲耍的斑鳩,讓它帶你們前往薛家的屋子。記著,是那頭頂帶藍點的那隻,可別認錯了。”
謝止礿被宋弇不依不撓地看著,隻得硬著頭皮道:“你都說這土地公是人們信仰與山靈孕育的,算不得什麽神仙。他不過是信口胡謅,你何必當真。”
說完又好奇地拿胳膊肘捅了捅宋弇:“你到底什麽願望,還是關於我的,說來聽聽?”
宋弇覺著耳朵有些熱,岔開話題道:“那隻斑鳩來了。”
謝止礿立刻被吸引了全部的視線。
斑鳩通體灰色,唯有額上一點藍毛。它盤旋著飛了一圈,又停在了謝止礿的肩頭,接著啄了他兩下便撲棱棱地往遠處飛去。
二人跟在斑鳩後面,一頓七拐八拐後終於見到一處似有人跡的屋子。
只是這屋子實在太過破舊了。
外面圍牆粗糙地用籬笆圍成,茅草屋也看著又小又破。既不擋風,也難遮雨。倘若不是在這風調雨順的青城山,謝止礿毫不懷疑這間屋子會被妖風吹塌。
他本以為就憑薛家這鬼斧神工的技藝,不說大富大貴,至少不愁溫飽。可這茅草屋看著也太過磕磣了。
茅草屋大門大敞,不見人影。
謝止礿默念了一句叨擾,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這屋的主人也頗有苦中作樂的意味,豎了一塊牌匾於屋子中間,上書“廝是陋室,為吾德馨”。
謝止礿隻覺心酸中透著一些好笑,道:“這姓薛的這麽看還挺有意思,不像是會為了錢財替王禮智為非作歹的人。”
“說不定是為了別的呢。”
宋弇環顧一周,見著地上還有個半成品的人偶,手腳還未縫製上去,五官卻已畫好。這醜陋到猙獰的五官,確實與之前謝止礿在祠堂遇見的如出一轍。
如此奇特的審美,世上怕是難找出第二個人。
“有些奇怪。”宋弇道。
“哪裡奇怪?”
宋弇指著這半成品的娃娃和桌上啃了一半已風乾成石塊的饅頭,道:“如果是正常搬走,不該如此慌忙。”
“你是說,他更可能是慌忙離開的?”謝止礿翻了翻藤箱,發現裡面書畫衣物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