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些起身,”宋弇歎氣,將溫水端給他,“師父還沒醒,我一直在看他情況,魂魄受了挺大損傷,應該沒那麽早醒。”
宋弇頓了頓,摸著他額頭,無奈道:“你少操心些別人的事吧,他們身體情況都比你好。薛蘊之比你早醒一些,不過心情很糟糕,也不知躲去哪裡了。狼耳說聽到了狼叫,找狼去了。”
謝止礿點點頭,才放心喝了口水,又聽宋弇柔聲道:“薛蘊之的父親等在了門外,大概是有話與我們說,你要聽聽麽?”
“聽吧。”
伯爵烏龍茶:
這卷快結束了。
第68章 機關算盡(十三)
薛蘊之與他父親長得很像。薛蘊之與他們差不多年紀,他父親少說也已四十多,卻看著像他大哥。
薛父一進門便開門見山道:“懿王殿下,我將蘊之叫回來是因為我爹病重,但我並不知道他要將謝國師牽扯進來……”
他說完便苦笑道:“景帝的事情我們也是第一次聽說,實在羞愧。”
宋弇答:“無妨。”
薛父與薛奕嵩這種暴脾氣完全不像,講話也慢慢吞吞,只見他擦著淚道:“他老人家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但一直瞞著蘊之。我們常伴父親左右,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蘊之是突然知道的,肯定接受不了。他如果做錯了什麽得罪您……”
“您不必這麽客氣,”宋弇說,“我常年在外,也沒實權,您不必把我當王爺看。之前那些話我說得重了些,也先向您賠個不是……我只是有些疑問,薛老爺子說的‘贖罪’指什麽?”
薛父深吸氣,神色不忍:“我們來這裡修建陵墓,行使的更多是監管之權。之前監管羌族工匠的官死了,我爹才會被派到這裡。那時還有羌族人在裡面做工,他們求我們放他們一條生路……我爹沒放。”
為官者,自當辦事為朝廷考慮,為大梁考慮。可為人者,又怎麽忍心奴役相同的人。
人心肉長,卻要逼得自己長出鐵石心腸。
“那個官是怎麽死的?”謝止礿低聲問道。
“被僵屍咬死的。”薛父雙手搭在膝上,重重歎氣。
“這批勞作的羌族人裡有個扣扒,雖然不是很厲害,但足以對付普通人。我們來這裡後便將僵屍用機關全部困住了。這也是為何父親要將失控的僵屍全部滅了,一旦逃出,周邊百姓就遭殃了。”
宋弇想了想,問道:“那為何一個羌族人都沒有了?”
“他們……都病死了。”
“病死了?”謝止礿立刻道,“是不是還說什麽惹怒山神,神罰,還魂丹之類的東西?”
“對,這點和丹水縣的人是一樣的。”薛父直言,“後來我們發現他們的病其實是神魂不穩,沾染邪祟導致的。只是要治療他們十分困難,一來,羌族這些人恨我們入骨,根本無法靠近他們。二來,他們覺得是上天拋棄了他們,甘願受罰。”
“愚昧與迷信會害人……”謝止礿苦笑,“在梁景帝眼裡,我們方士與扣扒沒有任何區別吧。”
“不用把他想得太好,他慣會做表面功夫。看著是憂國憂民,其實只是為了權力私欲。不惜與外族勾結也要弑父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這話也就宋弇敢說,薛父被他這番言論駭得說不出話,隻敢張著眼睛看他。
宋弇渾不在意,繼續道:“梁景帝才是背後操控一切的人。他借羌族大巫之手殺掉老皇帝和老神棍,再在全國范圍宣傳他覺得利於統治的‘輪回’之說。之後又將我分配到益州,他知道我會在益州遇上謝止礿,也知道我會和他將師父的魂魄集齊,再殺掉扣扒為師弟們報仇。”
“從一開始,益州和謝似道的魂魄,他就一個都不想給。”
謝止礿啞口無言,怪不得兩年前從天機觀逃跑都沒遇上官兵,收集師父魂魄也這麽順利,原來本來就是梁景帝安排好的。他隻得歎道:“怪不得你之前說我們只是浪潮中身不由己的一粟。”
宋弇垂眸:“我只是比你早些知道‘生不由己’四字怎麽寫。所以我與你說,你不必過於苛責自己。天機觀也好,師父與師弟們的死也好,都是注定發生的人禍。”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只要神魂術夠強大,就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謝止礿無奈歎息。
“為什麽人人都想要權,因為權凌駕一切之上,越有權越能不受掣肘,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宋弇摩挲手掌,“但權同樣是雙刃劍,皇位權力最大,也最危險。老皇帝不就因為忌憚宋璟,牢牢把持著權力,最後把自己給玩死了。”
宋弇冷笑:“能坐上這位子的,不長一百個心眼,不心狠手辣,是活不久的。”
薛父怕宋弇又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趕緊打斷道:“咱們還是先說回羌族吧。二位是想去卡木珍嗎,能否告知鄙人,去卡木珍做什麽?”
“我母妃的書信被守山人賣給了在卡木珍的羌族巫師,我們需要找回來,這是其一。其二,我們在布拉爾河中發現了我師父的魂魄氣息與邪祟,想要找到源頭。”
薛父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布拉爾河的味道有些怪異,原來是有邪祟。”
宋弇盯了薛父半晌,直到薛父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才慢條斯理道:“您來這裡應當不止是為了寒暄幾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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