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竟讓他體會到了人世最凶猛最陰暗的情緒衝擊。
馬武對‘生’的渴望,王禮智對‘名譽’的虛偽,朱思棣對弟弟的‘嫉妒’,高姝言對‘病’的執念,神魂師們對‘財’的貪婪,薛蘊之對薛奕嵩‘老’的恐懼,姻河村的男人們對‘愛情’的曲解,宋弇對‘死’的漠視,洛巴人對‘傳承’的愚昧。
生、老、病、死、財,名譽、嫉妒、愛情、傳承。
這九種欲望形成的九種邪祟,呼嘯著侵襲著吞噬著謝止礿本就千瘡百孔的心。
他聽到了悲泣咒罵、怨恨……這些情緒出自個人,又出自萬千百姓。
無一人能避免這些情緒,因此在謝止礿耳內演變成的,便是百鬼同哭的聲音。
“啊——!”
謝止礿痛得快要失去神智,雙目緊閉,像是被一點點拽進泥濘沼澤,滿心滿鼻的窒息。
而那黑暗混亂的神識裡,卻又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
“礿兒,為師再教你最後一個事情。”謝似道緩緩道,“這世間就是如此殘敗不堪,腐爛汙齪。天地有運行之道,卻從未有公平,你再仗義,再高潔,也可能魂飛魄散,不得善終。”
謝似道的聲音已經很遠了:“不問結局,問你本心,這麽多的人,你想救,還是不救?”
“救……我要救!”謝止礿回,“哪怕這世間皆是狼心狗肺之人,但只要有一個無辜清白的,我就要救!”
“那師父的最後一層你便也悟到了。”謝似道似是笑了一下,然後便再也沒有聲音。
謝止礿猛然睜眼,方才那如末日般的景象已悄然消失。他跪在地上,伸出手,接著從天上落下的閃著光亮的細小碎片——謝似道魂魄即將消散的最後碎片。
“師父!!!”謝止礿哭得聲嘶力竭。
謝似道這次是真的消失了。
化為塵,化為土。變成山川,變成河海。
伯爵烏龍茶:
本文其實是用玄學設定講唯物主義……
謝似道的死是最早就寫在大綱裡的,也是謝止礿成長最關鍵的助推劑(就是我之前說的需要個大事情助推一下)。這就是我最想寫的那個情節啦,憋了幾個月,終於寫到了。
所以,伏筆從主角名字就開始了。
第99章 大道至臻(九)
謝似道的魂魄化為無數星芒,而謝止礿無論在空中抓取多少次,那星芒落入手掌後都會漸漸隱去,像落入手中的雪,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後連他的神識空間也消失了。
謝止礿又回到了方才與帕卓戰鬥的地方,因為精神崩潰與法術用竭的關系,所召的巨龍分崩離析,他空空如也的身體飛速下落。
“謝止礿!”
宋弇大喊著滾開,將帕卓轟到一旁,張開鮮血淋淋的手,將謝止礿一把護住,用劍氣抵禦下墜的衝擊。
帕卓身體化為黑霧,氣到發狂,近乎崩潰地收著謝似道已經殘破不堪的魂魄。
他聲音扭曲不似活物:“我蟄伏了二十余年,你們竟敢壞我好事——!你們等著,如此一來,便一個都別想活!”
說完邊尖聲叫罵著邊往卡木珍的方向離去。
眼下已顧不得帕卓的蹤跡,此人化成黑霧後速度極快,常人也根本追不上。
薛蘊之與柳弦月趕緊前來查看謝止礿的情況。
謝止礿昏迷地躺在宋弇懷中,臉上皆是淚痕,手裡還緊緊抓著謝似道的神偶小人。宋弇心疼地將他臉上的淚用手抹去,卻忘了自個兒手上也流著血,反而將血留在懷中之人的臉上,看著更為可憐了。
薛蘊之探了探神偶小人,一下崩潰地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說:“怎麽會這樣呢,魂魄一點都沒有了……”
柳弦月低聲道:“我看到謝國師的殘魂被帕卓強行卷了去。”
“沒用的,”宋弇道,“已經碎成齏粉,他收集再多也沒有用。”
謝似道的魂魄被謝止礿淨化粉碎,即使帕卓強行用什麽法子收集,也已經一點用都沒有了。一旦暴露,便會隨風而逝。
宋弇將謝止礿抱起來,強忍著淚意,將唇都咬出血來:“我要殺了帕卓,讓他血債血償。”
巴洛的居民們有些因劫後余生而抱作一團,喜極而泣,有些因親人離去而哭得肝腸寸斷。薛蘊之看著這場景,內心寒涼,也終於知道了什麽叫滿目瘡痍。
無論在位者如何折騰,苦的永遠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黎明百姓。這昏聵的世道,只是想簡單活下去便如此艱難。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謝止礿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謝似道收養的,只知道自記事以來,便與這個叫謝似道的人如影隨形。
謝似道一開始還不是國師,就是個普普通通各地雲遊的老頭,閑來無事救兩個人,給幾個人算算卦賺幾口飯錢。不過算命他一般隻挑好的說,壞的看情況說。
謝似道說:“是人便喜歡聽好話,壞話人家指不定說你算得不準。不過你算命時得注意觀察著人的面部表情,他若是高興呢,你就隻管說好話。他若是愁雲密布呢,找你便是來求助的,得根據事實來報。”
也不知道對一個孩童說這話作甚。
不過謝似道看見穿著盔甲的人便會帶著他逃跑,謝止礿懵懂,便問他:“師父,你為什麽看見鐵皮人就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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