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景廉輕飄飄的屍身走在一片狼藉的丹穴山上。
當消失的兩城重現人間時,明羽撤去懷州的結界,迫不及待往丹穴山的方向而去。
當結界被撤走,葉行嶽和景謙也就知道了外面的危險已經過去了,立刻帶著人往霆城的方向而去。
快馬加鞭趕到霆城,只看到了滿城的屍骸。
他們一家一戶推開房門,看到的全都是已經被吸乾的屍身,乾枯得只剩下皮囊和枯骨。
饒是征戰沙場多年的景謙看到這幅場景還是忍不住感到背脊發涼。
一直都在靈明山修行的庭樾哪裡見到過這樣的場面,當下就直接忍不住跑到一邊嘔吐出來。
原來神明成魔,比妖魔本身要更加恐怖。
等他再找到眾人的時候,天空雷鳴交加,大雨毫無預兆的滴落大地。
眼前的場景也讓十四回想到了三千年前的場面,此時面色發白。
大雨落到他的身上,沒有半點沾染他的衣發,可他卻面色慘白,雙手不自覺在發抖,聲音也跟著在顫抖,小聲說:“是我哥……他……”
庭樾還沒有聽清十四在說什麽,就看到子桑言書和葉珺澈還有鳳微從遠處走來。
子桑言書抱著一個白衣覆蓋的人,身上斑駁的血痕能夠看到他身上受了多少傷。
看到他們自一片死寂中走出來,眾人全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三人臉上面如死灰的神色,即使不用隻言片語,有些答案也已經不言而喻。
可是只要沒有親口從他們嘴裡說出來,或許就還有希望。
景謙雙目緊緊盯著子桑言書懷中被白衣蓋著的人,神色緊張,可是他也說不清,那股不安從何而來。
其實心中早有預感,只是不敢承認,也不敢去想。
他看著三人向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來,每靠近一步,自己的心跳就快了一份,一直到子桑言書無力的身軀,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可是雙手卻一分也未曾放松,始終抱著那白衣不松開。
那一刻,明羽攥緊了手,想要衝過去,腳上動了一下,下一刻卻又站在原地遠遠望著他們。
只有葉行嶽立刻衝到他身邊,關切的問著:“子桑先生,你們……”
話未說完,就看到子桑言書雙目中帶著愧疚和悲痛,遠遠凝望著呆愣在原地的景謙。
對上那道目光的時候,景謙再也無法安慰自己,或許還有希望,他看著被白衣蓋著的人,已經全部都明白。
第59章 回城
景謙幾乎是一步一顫, 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子桑言書身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掀開那一身白衣。
甚至在第一眼看到白衣下那人的容貌時,他都不敢確定,那個乾枯得幾乎不成樣子的人, 就是自己的父親。
即使身軀乾枯, 模樣大變, 可是再如何變化, 景謙都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父親。
直到過了很久, 他才將景廉從子桑言書手上接過來, 哽咽著叫了一句:“父親……”
那一刻,先前所有能夠安慰自己的僥幸,全部都崩塌,所有的情緒從心底深處爆發出來, 即使沒有聲音,一滴一滴眼淚也不斷從眼眶滑落。
從丹穴山上出來的,只有他們三個。
葉行嶽望了望他們身後, 再無一個人影,頓時就有了不詳的預感,小聲問:“從霆城逃出來的人, 他說,還有活著的人, 他們難道也……”
“對不起……”
看著情緒崩潰的景謙, 還有那些帶著希望等著自己的人,子桑言書無顏抬頭,聲音沙啞低聲說:“對不起……是我無能, 一個都沒有救回來……”
原本是還有活人, 還有很多很多能夠生還的人, 可是他卻一個也沒有能救回來,甚至就看到他們躺在自己身前,無能為力。
“是我無能……”
子桑言書低著頭,不斷重複著這一句。
明明這天地間,無論人,神,妖,都沒有能與他抗衡者,可是偏偏他就是無法從鳳弈手中,將這些生靈給救出來。
看著子桑言書一身傷,景謙垂眸輕聲道:“我知道龍王已經盡力了,多謝龍王將我父親帶回來。”
“父親,孩兒這就帶你回家!”景謙紅著眼眶,抬手將臉上的淚痕給擦乾,雙手抱著景廉的屍身往霆城的營帳走去。
景廉鎮守邊關,半生都留在霆城,霆城就相當於是景廉的家。
身為一個守城的將領,景謙相信,便是身死,他的父親也想要葬身在沙場,魂魄也依舊想要守護這座城,這是他畢生的信仰。
子桑言書心中越是愧疚,那些怨靈在他耳旁的哭喊聲就越是大聲,被他困在體內魔氣也跟著躁動起來,妄想掙脫他的束縛。
當身上的寒霜再次蔓延出來,葉珺澈剛想要給子桑言書輸送靈力,下一刻一道溫和的靈力已經籠罩在他身上。
子桑言書抬頭一看,只見明羽眉頭緊蹙站在自己身前給自己渡著真氣,化去他身上寒霜,一張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很是沒好氣道:“怎麽又弄成這幅樣子?一個鳳弈就算入了魔,應該也不能把你弄得那麽狼狽。”
說著這話的時候,明羽的眼神朝著葉珺澈撇去,此刻子桑言書已經沒有力氣將葉珺澈擋在身後,便苦笑一聲,應道:“是我大意了,讓他鑽了空子,好在也把他打得魂飛魄散,算不算也幫你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