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柳霜颸才清醒過來,他或許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子桑言書,如果因為他口中的神君,子桑言書根本不會出現在他身邊。
而他現在擁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神君。
雖然說是憋了一肚子氣出來,但是子桑言書還是逮了一個侍女,吩咐道:“凡人不吃生冷的食物,你去找廚子,把食物弄熟了趁熱送進去。”
侍女一看龍王的臉色陰沉可怕,被嚇了一跳,連忙應著之後就去找一個能做人間食物的廚子來,半刻也不肯怠慢。
子桑言書隻身來到南海深淵之上,他凝望著深淵之下,那裡封印著他此生最痛恨的仇人,也是曾經南海的主人。
紅珠夫人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深淵之上,恭敬地向子桑言書行禮:“參見龍王。”
子桑言書淡淡的瞥了一眼,道:“你來這裡幹什麽?”
紅珠夫人站在子桑言書身後一段距離,柔聲道:“方才回到珊瑚宮,聽到有侍女說龍王似乎心情不佳,臣一想,就猜到龍王應該在這一處。”
子桑言書:“在本座心情不好的時候,神仙妖魔避之不及,紅珠夫人倒是不怕?”
紅珠夫人淺淺一笑道:“曾經怕,親眼看了龍王將曾經的龍宮粉碎,先龍王和數位龍子生生抽去脊骨,鎮壓在深淵之下,怎能不怕?現在不怕了,因為知道龍王心有牽掛,心中尚有牽掛就不會真正冷血無情,所以紅珠現在不怕了。”
“牽掛?”子桑言書冷笑一聲,“本座並無牽掛。”
沉默許久之後,子桑言書又道:“時隔三萬年,本座隻想聽一句解釋,是本座當年睡得太久,還是他連等一等,跟本座告別都不願意,整個三界都知道他不在了,唯有本座在那不見日月的葬龍之地,苦苦等了三萬年。”
等了三萬年,結果一出來,被告知他已經不在了,在他被丟到葬龍之地之前,就已經不在了,可他什麽都不知道。
子桑言書:“本座於著南海,於這三界全無半分情感,只因曾經他說,為神者需庇護世間安寧,本座知道他心有蒼生,所以本座攪了南海,理當庇護南海,也替他守著他所謂的三界。”
一直以來紅珠夫人都知道子桑言書心中壓了很多事,聽到子桑言書這麽一說,紅珠夫人還是猜出了他口中的人是誰,便柔聲道:“神君悲憫蒼生,人間有句話叫近鄉情更怯,無論是人還是神都一樣,只會對最在乎的人,往往更不敢面對,當年神君未能當面與龍王告別,也許就是如此,因為在乎,就更不敢面對離別。”
這時子桑言書側過頭,冷淡地看著紅珠夫人,道:“你是想要勸本座放下,不再執著莫須有的答案?”
“不。”紅珠夫人平靜地說,“若是凡人的一生,只有短短百年,眨眼就過去了,自然無需為一件事而執著,只需要在乎眼前就好,可是神的一生千萬年,若是沒有執著沒有念想,那麽千萬年又有什麽意義?紅珠不希望龍王放下,而是希望龍王能找到可以看得見的執念。”
子桑言書知道紅珠夫人說的就是他帶回來柳霜颸,子桑言書眼神微動,果然若是沒有必要的原因,紅珠夫人怎麽會特地來這個地方找他。
子桑言書心中的煩悶就是因為柳霜颸,心細如紅珠夫人自然也是早就看出來,只不過就是等子桑言書自己說出來,有些煩惱就是要說出來心中才能暢快。
明白紅珠夫人的意思之後,子桑言書悠悠道:“鮫紗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拿去給秋葉。”
紅珠夫人欠了欠身,應著:“臣明白。”
珊瑚宮內侍女站在子桑言書的寢宮外,不敢離開,卻也不敢進去。
看到紅珠夫人之後,就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看出侍女的焦急之後,紅珠夫人主動問道:“發生什麽了?”
侍女都要著急得哭出來,著急道:“龍王吩咐奴婢找人間的食物送去給柳公子,可是,柳公子卻不肯進食,奴婢們也不敢進去勸柳公子,柳公子只是一介凡人,若是不進食出了什麽好歹,龍王追究下來,奴婢擔待不起。”
紅珠夫人早就知道他們鬧了矛盾,便讓身後的侍女將鮫紗交給自己,自己獨自進去。
聽到聲響的時候,柳霜颸還躺在貝殼床上,不耐煩道:“我說了,不吃!龍王追究起來就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紅珠夫人淡淡道:“是南海的廚子做不出人間的味道嗎?食物不合胃口可以重新找廚子再做,若是心中有氣,也不必折騰自己的身體,您病了傷了,龍王是用自己的血給您療傷,您這是折騰自己,還是折騰龍王,或者是折騰你們二人?”
伸手在食物的上方感受了一下,已經冰涼,紅珠夫人讓侍女進來,將這些食物拿出去,然後再做一份。
聽到紅珠夫人的聲音,柳霜颸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冠,確定並無意思失禮之處,這才放心。
“紅珠夫人怎麽親自來了?”柳霜颸有些站立不安,不曾想自己鬧別扭還將紅珠夫人給打擾到了。
紅珠夫人雙手將鮫紗碰上,柔聲道:“龍王吩咐給柳公子準備的鮫紗已經做好了,特地送過來。”
“我……”
因為剛跟子桑言書鬧了不愉快,柳霜颸遲遲不肯接過鮫紗。
紅珠夫人看出柳霜颸的遲疑,將鮫紗放到一邊,向柳霜颸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以龍王的性子,柳公子想必也知道,您是收也要收,不收也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