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脆弱的花枝被幽藍靈力穩穩包覆著,當真仿若靈劍一般,或攻,攜風銳利地前刺出去;或防,靈活地接擋下秦念久擊來的黑傘……
一招過一招,她面上神情愈松,似是沉浸在了一股令人愉悅的暖流之中,甚至露出了些許笑意來。又一次穩穩當當地破開了秦念久的出招,她一挑眉,笑著嘲他,“怎麽,連用個破枝子,你都打我不過?”
她嘴上不屑地說著“破枝子”,卻顯然很是珍視手中的花枝,這已一連打過了數十招,枝上正怒放的紅梅卻是連花瓣都沒損一片。早發現了她口不對心,硬是要撐傲氣的性子,秦念久又覺好笑又覺可憐,生不出什麽駁她的心思來,順著她笑道:“是是是。哪及宮姑娘厲害。”
當他是在敷衍自己,宮不妄原本心情還松快,聽了不覺有些掃興,輕嘖了一聲,鳳眸橫著他道:“與我比試,你可是覺著無趣?”
秦念久趕忙道:“怎麽會……”
旁邊一道聲音卻又插了進來,“——看著是有些無趣。”
是那閑在一邊的談老祖。
半點沒虧待自己,他不知從哪給自己弄了壺熱茶來,邊品茶邊看戲,身閑心閑嘴卻不閑,悠然道:“就這麽乾比,有什麽趣味可言。贏了也沒個彩頭——”
宮不妄本對這人不太歡喜,連聽見他的話音都莫名覺有些煩心,若是放在往常,她定要直接贈他“閉嘴”二字,再將他逐出視線之外了,可今日不知為何,許是因為心情不錯,又許是因為這場景似有些相熟——教她生不出一星半點的負面情緒來,隻感興趣地挑了挑眉,“彩頭?”
就算要設彩頭,也該由她宮不妄做主才是。她擺弄著手中長長的梅枝,偏頭思索了片刻,有了想法,“比一招算一招,贏者問話,輸者必答,如何?”
她有忘症在身,從她嘴裡根本問不出什麽來,這彩頭當真沒什麽吸引力,但秦念久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模樣,還是配合著應了下來,“……好。”
尾音才剛落下,便見眼前藍光一閃,那梅枝的尖端已然抵上了自己的喉頭,“……”
絲毫沒覺得這偷襲之舉有何不妥,宮不妄笑得舒心,好似夢中那般無憂無慮,收回了手,“你輸一招。”
“……”算了,權當是哄她開心吧。秦念久無奈地點了點頭,“我輸一招。宮姑娘問吧。”
宮不妄將昨日之事忘了個一乾二淨,自然也不記得他們說過的話了,挑眉問道:“你們究竟緣何來到青遠?”
不同於昨日,她問話中少了幾分疑心警惕,反倒更像是單純的好奇。
怕惹得她茫然,秦念久沒再提記憶有損的事,一五一十地將那洛青雨的事說了與她聽,“……大致就是這樣。我們總不好與她家人說實話,便領命前來尋尋看了。”
現下想想,他們在青遠拖了太久,那洛家人怕是早當他們死了……
“……”宮不妄耐心聽完洛青雨的故事,心間莫名似有種相惜之感,微微垂下了眼去,輕聲冷嘲,“……倒是拎得清。”
“嗯?”秦念久沒弄懂她這句感慨是在點評什麽,正準備出聲問詢,就見眼前藍光再度一閃,那梅枝又一次掃到了自己頸間,“……”
不是,怎麽還能玩賴的?!秦念久憤憤將黑傘往地上一戳,正欲發作,宮不妄倒先搶著發了難,揚著下巴笑道:“輸了便是輸了,怎麽,你不認?”
又將頭一轉,高聲問那正喝茶的談風月,“那邊的,你來評一評!”
見她點了自己,談風月不慌不忙地擱了杯子,衝秦念久微微一頷首,“是你輸了。”
宮不妄一時沒繃住,哧地笑出了聲。
秦念久:“……”
……怎麽跟鬧著玩兒似的?他恨恨瞪了那臨陣倒戈的老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轉向了宮不妄,“……宮姑娘請問。”
好好的比試被她無理地糟蹋成了孩子玩鬧,宮不妄卻久違地很是開心——她好像很久沒這麽放松過了,連面上笑意都愈加真切了幾分。
問什麽好呢……方才聽了洛青雨的故事,她拿手抵著下巴,上下打量了秦念久一番,“怪不得你雖是個陰魂,身上卻不見死氣,緣是被陰司放回來的……他們放你回來做什麽?”
“……”秦念久稍猶豫了一瞬,還是如實答了,“斂骨以求入輪回。”
宮不妄聽了,秀眉又是一揚,卻沒深究他“斂骨”的事兒,而是反問他,“入輪回?”
像是覺得這話說得萬分可笑,她將手臂一抱,睨著他冷嘲道:“入輪回有什麽好的?你都已還陽回來了,不好好活一遭,卻去斂什麽骨,求什麽入輪回!我問你,待你入了輪回,失了記憶,重獲一生,那下一世的你還是你麽?呵,連那洛青雨都明白的道理,你倒是拎不清!”
“……”秦念久被她堵得一噎,訥訥道:“可……”
見他有反駁的意思,宮不妄柳眉倒豎,鳳眸一橫,“可什麽可,有什麽好可的?”
……確實好像沒什麽好“可”的。他先前甘願留在交界地,不過只因他是個怨煞之身,不願禍世罷了,如今他套上了件陳溫瑜的殼子,沒了這層顧慮……又為何非要入輪回不可?
他原不記前塵,亦無牽掛可言,入輪回像是最好的選擇,可如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了談風月,見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又聽宮不妄續道:“難道是嫌我青遠供不下你這尊大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