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錦開門見山:“聽說你有一個姐姐。”
赫連奚一怔:“是。”
“到時她若前來,你們姐弟亦可團聚。”因使臣還未到,謝重錦用了個“若”字,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來的一定會是赫連鈺。
戰敗國使臣身份不可過低,通常都是皇室中人。但向異國納貢又不是什麽光彩事,吃力不討好,其他皇女都不會肯去辦。赫連鈺兵權被收回後一直遭遇冷待,急需辦成一件差事重得重用,又是赫連奚一父同胞的親姐,於公於私,使臣都會是她。
前世中,赫連鈺從十九歲沉寂了兩年,棲鳳女帝上年紀後極度追求永葆青春,她又獻上養顏之法,才重新討得女帝歡心。一掌握實權,就開始部署起奪位大計。
謝重錦覺得,這個時間可以再提早兩年。
赫連奚想到姐姐會來,面上難掩喜色,仍強行按捺住:“這事還有兩月,殿下如今提起,為時過早……”
“自然不止這件事。”陸雪朝說。
“昨日那出戲,亦是演給你看。”
第71章 演戲
昨日那出戲?
昨日演的什麽戲?
赫連奚下意識回想起宴上每個人的言行舉止, 都是真心祝賀,歡聲笑語都不作偽,沒有絲毫逢場作戲之意。他參與其中, 都不由忘卻煩惱,被輕松愉快的氣氛感染。
棲鳳國也會因各種各樣的名目辦宴會,那才是真的做戲。談笑皆是虛情假意, 道賀沒一句真心。分明各懷鬼胎, 卻都披著人皮。他向來不愛那氛圍。
陸雪朝見赫連奚沒反應過來,就知道棲鳳皇室偽裝做戲是家常便飯,赫連奚在那兒待久了, 反忘了演戲的本意。
難為他們,皇室出身的貴人,卻要掌握演員的技能。
他提醒道:“自然是戲台上那一出。”
赫連奚沒想到是真的戲, 面上一紅, 倒是他想多了。
昨日演的戲, 就那麽一出《帝後縣衙公審》。赫連奚想了想,中規中矩地回答:“陛下皇后殿下斷案如神, 解明倒懸,赫連拜服。”
“讓你看的可不止這個。”謝重錦道,“你對柳氏被汙一案, 有何見解?可覺得宮刑嚴苛?”
赫連奚一愣,大腦飛速轉動,思考起陛下問這話的深意。
帝後縣衙公審一日, 審了許多樁案。戲曲編排長度有限,就隻挑了經典的柳氏被汙案、尋歡殺妻案、周某受冤案三樁有代表性的案子來演繹, 再以斬知縣、審知府落幕, 整出戲高潮迭起, 結局大快人心。
內容這麽豐富的一出戲,陛下偏挑了這麽一個柳氏被汙案來問他的看法……
赫連奚抿唇,就事論事道:“歹徒強迫柳氏,活該受此刑罰。赫連覺得此法甚好,倒是遺憾棲鳳沒有。”
棲鳳女尊男卑,女子若強迫未婚男子,那男子失貞後,就只能嫁給那女子了。否則沒了朱砂的男子就是殘花敗柳,不會有人要的。若是強迫了已婚男子,那倒是會受罰,因那是侵佔了別人家的私人資產,侵害了另一名女子的權益。
至於男子,那就是個財產,沒人權。
而若是男子強迫女子,人們會笑談這女子有了豔福,也不覺得是什麽犯罪。
赫連奚覺得,這對男女都不公平。
同理,在夜郎也是如此,只是性別完全反過來。女子失了貞,要麽嫁給強迫她的男人,要麽浸豬籠。不從一而終,就要被罵水性楊花。男人就沒貞潔這一說法,女人越多,還會被誇風流。
兩國這方面的律法都是空白,赫連奚反對已久。
這時他就羨慕起長黎了。無論尋歡、貪歡、承歡,只要犯錯,一律宮刑。若天下皆是如此,世間就會少許多不平事。
陸雪朝頷首,平靜道:“陛下,下旨賜秦玉龍宮刑。”
赫連奚:“???”
等等,話題怎麽突然跳躍到這兒了?
小皇子臉上罕見地出現茫然和空白。
他瞳孔一縮:“他……告訴您了?”
秦玉龍明明答應過他不說出去!
可是……以秦玉龍那個死腦筋,找他請罪他不見,直接去找陛下和皇后殿下請罪,也不是可能……
陸雪朝搖頭:“他不肯說,可這后宮裡的事,本宮和陛下有什麽查不出來?你們這段日子鬧成這樣,本宮身為中宮之主,總得調查清楚。”
赫連奚一頓。
陛下和皇后殿下神通廣大,他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實在天真。
陸雪朝露出失望的神色,像個痛心疾首的兄長:“本以為玉龍是個好孩子,本宮和陛下年長他幾歲,也算看著他長大,自認他品行端正,秉性純良,不想會犯下這種不恥之事。犯了錯還抵死不認,本宮與陛下一再盤問,他都隻說有愧於你,不敢承認究竟犯了何錯。如此沒有擔當,實在有辱秦家門風,讓陛下和本宮失望。”
赫連奚欲言又止,想說不是的,秦玉龍不是沒有勇氣承認,是他不叫秦玉龍說出去。
秦玉龍還果真……連跟陛下皇后殿下都沒說麽?
赫連奚剛想說什麽,陸雪朝就帶著愧色溫和道:“是長黎對不住你。阿九遭遇這種事,也不跟本宮說。是怕難堪,還是怕長黎會偏袒他?”
“阿九放心,秦玉龍雖是長黎將軍,然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否則律法豈不成笑話?該怎樣懲處就怎樣懲處。就以他強迫宮男為由行刑,與你無關,不會損阿九的顏面。”陸雪朝輕歎,“我們把他當弟弟,他竟做出這種事。這一年來,本宮也將你當成弟弟,斷不會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