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明以為陛下還召了別的大臣議事,正要起身告退, 看清來人, 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爹?!你怎麽來了?”
謝重錦道:“自是朕召他來的。”
王以明一想也是, 沒有陛下傳召, 他爹也進不來宮裡。
王老爺規規矩矩行了大禮:“草民叩見陛下,叩見皇后殿下。”
謝重錦道:“免禮 ,賜座。”
“謝陛下。”王老爺戰戰兢兢地坐下,坐立難安。他頭一回見到九五至尊,哪兒敢坐著,恨不得跪著回話。
陸雪朝看出王老爺不安,溫笑道:“不必緊張。陛下傳你,一是以明思親,準你入宮團聚。”
突然被點名的王以明:“……啊?”他忙著搞事業,並沒有想他爹。
不過他當然不會拆皇后殿下的台,立刻道:“啊,對,我可想爹了。”
王老爺受寵若驚:“謝陛下恩典。”
他再不懂宮裡的規矩,也知道妃子是不能隨便見家人的。現在一沒過年二沒有孕,陛下竟然只因他兒子思家就召他入宮,實在是天大的恩典。
看來他兒子在宮裡竟很得寵。
謝重錦繼續道:“二是朕有一事,想與王家商議。”
王老爺連忙道:“陛下折煞草民。陛下有事盡管吩咐,草民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一國之君要他做什麽,直接下命令就是,還用上商議這個詞,實在太抬舉他了。
“倒是無需這樣賣命。”謝重錦一笑,“王家可有意,成為皇商?”
王老爺一愣。
皇商在長黎也是個官,是王老爺做夢都想當上的官。
皇商負責供應皇室禦用之物,一跟皇室沾親帶故,那整個身家都尊貴起來了。伺候人的宮人到了年齡放出宮,一聽在宮裡待過,連身價都會倍增。
商人被人看不起,皇商卻是人人羨慕的。
但這樣好的差事,自然輪不到普通百姓。世家貴族都有商鋪,歷來這職位各大貴族輪流坐,沒普通商人什麽事兒。王家有錢,可沒權沒勢沒門路,用錢也打點不了這差事。
如今陛下開口,對王家可謂是天上掉餡餅,整個地位都會水漲船高,名利雙收。
王老爺暗暗怎舌,他這一年只求兒子在宮裡平安,沒想到兒子這麽出息,還真給他們王家光宗耀祖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一定是他兒子得寵,才連王家都得了好處。
不過……王老爺很疑惑,皇后殿下長成這樣,陛下是怎麽看上他兒子的?
王老爺起身就要拜下去:“陛下大恩,草民——”
“先別急著答應。”謝重錦道,“此事有代價,且代價不輕。”
王老爺不解。
“王家富甲天下,生意遍布四國,聽聞在夜郎亦有萬貫家財。”謝重錦緩聲道。
王老爺額頭冷汗落下,生怕皇帝興師問罪。
國與國之間總有世仇,譬如夜郎,時刻想著吞並他國,沒有哪個國家喜歡它,長黎、棲鳳、樂央沒有任何一國與它建交。
但國仇不妨礙他們小老百姓做生意。夜郎資源匱乏,土地貧瘠,把國庫錢財都投入到軍事,民生極為艱難,糧食布匹等物都需要向外買。王家抓住商機,在那兒做生意可謂是如魚得水。
他這兩年在塞北,就是因為塞北與夜郎相鄰,隻隔了一條臥龍山脈,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商隊需要翻山越嶺,帶著貨物進入異國買賣。
兩國關系水火不容,對兩國百姓貿易卻都無異議。一個缺錢,一個缺物,各取所需,只是不以官方名義合作。
這回夜郎皇室態度強硬要求展開貿易,主要是為了麻沸散。明面上說是為了百姓安康,實則都儲備起來投入軍隊,並不會用來給百姓治病。麻沸散可扭轉戰局,不該落入外敵之手。在大眾眼裡,長黎是忌憚夜郎的兵力,才不得不同意賣麻沸散。
在王老爺眼裡,陛下肯定對夜郎深惡痛絕。
這會兒提起他在夜郎混得風生水起,稍有不慎,就會被扣個通敵叛國之罪,叫他怎能不惶恐。
王老爺拱手道:“陛下言重了,草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
“掌控夜郎舉國三成糧食的小本生意?”謝重錦挑唇,似笑非笑,“據朕的探子所知,夜郎的糧食,兩成為本國種植,五成從棲鳳進口,還有三成,可都是來自長黎王家。除了糧食,王家在夜郎的投入還囊括各行各業。你可知,夜郎與長黎世代為敵,隨時可能開戰?你要讓長黎種的糧食喂飽夜郎的兵馬,來打我長黎?”
這番恩威並施,王老爺嚇得立馬跪下:“草民只是生意人,對長黎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草民立刻斷了夜郎的全部生意,不給夜郎提供一顆糧食!”
盡管這對王家絕對損失慘重,可能動搖半壁江山,但大是大非面前,王老爺還是拎得清的。
國在家在,國不在,不成家。都說商人重利,他卻也是愛國之人,有些骨氣。平日裡賺錢養家,真當戰事起,他斷不會做那賣國賊。
這皇商之職……大抵也是陛下補償給王家的損失。
“朕並未懷疑王家。”謝重錦搖頭,“不必打草驚蛇。平常生意照常做就是,能夠供著他們百姓日常溫飽即可,不要餓了平民百姓。若有大筆購入,疑似屯糧到軍隊的,你知道該怎麽做。”
王老爺忙不迭點頭:“草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