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時聾時不聾嗎?
大魔頭盯著身邊的人。
蕭複暄由他盯了一會兒, 轉眸瞥向他:“怎麽了?”
大魔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蹦了一句“沒怎麽。”
他就是在想……當年仙都那些說蕭複暄不通人情的人是瞎嗎?
***
封家的守家弟子們提著燈籠匆匆而來, 先是衝封徽銘躬身行禮道:“長老。”
而後才衝封殊蘭道:“仙長……”
盡管先後順序有區別,也看得出來封徽銘在門中地位更高,但這些弟子們畢竟都是弟子堂裡長大的, 他們對封徽銘是敬重, 對封殊蘭則帶著幾分訕訕。
一眼就能看出來,同後者更親近一些。
“長老這是?”守家弟子們燈籠舉成了一排, 照過三位來客。因為更深露重、霧氣又濃,他們乍一眼也沒看清臉,隻覺得都是陌生人。
封家慣來不缺來客,但深更半夜來登門的,實在屈指可數——要麽是救命的急事,要麽是不懷好意的險事。
眼下這三位顯然不是後者,畢竟是封徽銘和封殊蘭一塊兒帶回來的。但也不像是前者,因為他們面無焦色……
相比而言,倒是封徽銘和封殊蘭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長老。”守家弟子們並不想在這種臉色之下給人添堵,但他們身帶規矩,不得不硬著頭皮行禮開口:“家主的規矩您知道,子時之後、辰時之前是門內自省自修的時辰,不迎客的。這會兒正是寅時,倘若真要迎客,就得稟報家主,可是……”
別說這些守家弟子了,就連封徽銘可能都不想這個時辰驚動家主。
守家弟子們簡直左右為難。
封徽銘一聽要稟報家主,臉色更難看——
之前那位公子悄無聲息出現在百寶書閣就是子時之後,所謂“不迎客”的時辰,他還不是照樣迎了?!
他一手背在身後,板著臉衝守家弟子道:“之前弟子堂收到紙符的事,聽說了麽?”
守家弟子訕訕道:“聽說了一二。”
封徽銘沉著臉:“聽說了還擋在這裡?”
守家弟子們面面相覷:“我們一直在四處巡看,聽說得不是很細,只知道一部分師弟師妹入了險境,長老和仙長帶人去救了……”
他們方才就掃過一眼,封徽銘和封殊蘭身後跟著小二十名弟子,齊齊整整,應當是都救回來了。
不,是肯定都救回來了。
他們好歹是世間最大的仙門之一,風頭比起花家也不遑多讓。封徽銘和封殊蘭又是這一輩中的翹楚,他倆都一塊兒出門了,必定出不了事。
領頭的守家弟子生怕惹惱了封徽銘,挑了好聽話來誇:“各位師兄弟、師姐師妹們安然無恙就好,果然咱們長老和仙長出馬,什麽險境都不再話下——”
他一邊誇,一邊背手擺了擺,示意身後的幾位弟子趕緊先行一步去請家主。
結果馬屁拍著拍著,發現被拍的人臉更黑了。
不僅如此,就連那些脫離險境的弟子們也一臉菜色,偏頭的偏頭,扶額的扶額,更有甚者,趁著封徽銘和封殊蘭看不見,衝他瘋狂使眼色。
守家弟子滿頭霧水,努力分辨著其中一位師兄的口型。
片刻之後,他總算看懂了……
那位師兄說:脫離個屁。
守家弟子:?
那位師兄衝三位來客努了努嘴,無聲又誇張道:險境都跟上門了,要不長老臉拉這麽長呢,你傻啊——
守家弟子反應片刻,猛地看向那三位來客。
“我發現你這家門還挺難進的。”烏行雪終於沒忍住,衝封徽銘道。
他語氣並不陰沉,相反,乍一聽不緊不慢、風度翩翩。但封徽銘領教過他的威壓和脾氣,當即牙關一緊。
“年輕弟子循規蹈矩慣了,不知變通。上仙……”封徽銘並不知道烏行雪有何來頭,但他之前承受的威壓裡滿是仙氣,同後來的天宿蕭複暄相差無幾。穩妥起見,他挑了最高的稱謂道:“上仙多擔待。”
結果說完他就發現,這兩個字根本不穩妥。
因為烏行雪先是一愣,接著輕笑一聲。笑意還未消,表情卻已然淡了下去。
“……”
封徽銘腦子疼。
他心下一陣煩躁,衝守家弟子一抬袖——
封家純烈的劍風便猛掃出去。
守家弟子顯然沒料到這一出,毫無防備被掃了個正著,數十人被劍風猛推十丈,狠狠撞到了石屏風上。
“徽銘長老!”封殊蘭清叱出聲!
“殊蘭,不要礙事!我有分寸。”封徽銘在疾轉的劍風中沉聲喝了一句,接著拔劍一劈——
烏行雪隻覺得滿城濃霧都聚到了這裡,封家眾弟子包括封殊蘭都淹沒在了霧裡,不見蹤影也不聞其聲。
倒是封徽銘長劍所劈的方向,百盞燈籠憑空出現,在霧裡照出了一條道。
封徽銘道:“這是我封家密地,其他人包括殊蘭也從未來過,是當年家主同我說神木之事時指給我的,裡面保有當年神木被封禁時余留的仙跡。”
烏行雪眯眼看過去,就見濃霧之下,封家那些恢弘的樓閣都消失了,唯有那座高塔影影綽綽地立在霧中。
那層層疊疊的廊角飛簷只剩模糊的線條及輪廓,乍一看,居然有幾分參天大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