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家例外——正是花家。
但這一點也無可厚非。
因為花家獨守桃花洲和整個東江,前後不著,本就是個危險地方,易攻難守。再加上花家弟子眾多,如若不小心混進幾個邪魔,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要是不會仙法、完全無力自保的尋常百姓聚居在那裡,就像不加封蓋的佳肴,毫無顧忌地敞在那裡,不斷吸引著邪魔去進食。
那……桃花洲恐怕沒有一日安寧。
仙門守不住,百姓也遭殃。
***
烏行雪聽到那些關於花家的議論,已經把“桃花洲”判成了倒霉地,心說萬萬不能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結果一個時辰之後,他和蕭複暄就站在了桃花洲的棧橋入口處,跟守橋的小弟子們大眼瞪小眼。
“不是,你等等。”烏行雪拽了蕭複暄一把,退回到岸上:“你不是說好了帶我找醫梧生麽?為何這棧橋兩邊十二杆笙旗,杆杆寫著花字???”
“你同我說句真話,你真的認識醫梧生嗎???”
“他不是姓醫???”
蕭複暄:“……”
他蹙著一點眉心,看著烏行雪,表情冷冷的又透著幾分一言難盡。
“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花家門下所有人都是家徒,沒有一個外姓?”蕭複暄問。
烏行雪:“你怎麽不早說……”
蕭複暄:“……”
你問了麽?
他神色淡淡,衝遠處江洲一抬下巴:“醫梧生我恰好曾經打過一些交道,錯不了。他是花家四堂長老之一,而且跟花家也並非全無乾系。”
烏行雪:“什麽乾系?”
蕭複暄說:“醫梧生的妻子,是花家家主花照亭的親妹。”
說完,他又瞥了一眼烏行雪拽著他的手指,片刻後問:“你打算在這江岸邊,抓著我賴多久?”
烏行雪賴不過去了,撒了手,跟著蕭複暄往棧橋走,邊走邊嘀咕:“你一個曾經住在仙都的上仙,怎麽對人間事這麽清清楚楚。”
蕭複暄未答。
直到快上棧橋,那幾個弟子一臉懵地衝他們抱劍行禮。
他才聽見蕭複暄的聲音:“以前有人喜歡來。”
烏行雪一愣。
下一瞬,就聽那幾個弟子齊齊衝他們說:“醫梧生先生在後堂閉關未出。我們已經通稟了家主,家主讓我們將二位接去聽花堂稍歇片刻,他隨後就到。”
“請。”
烏行雪穿過長長的棧橋,進了花家大門,被弟子引著邁入聽花堂的時候,突然回過神來。
花家家主的妹妹是醫梧生的妻子。
而醫梧生的父兄妻女都慘死在我這位原主手上……
也就是說,不止那倒霉的醫梧生,春幡城最大的仙門……整個花家都跟我仇???
烏行雪:“……”
要不還是自戕吧,起碼快。
第6章 瘋子
這應當是接客議事的地方,布置穩重簡單,兩邊各有幾把雕花椅和方幾。
弟子引著他們坐下,又端上來兩杯茶。烏行雪倒是不客氣,端來抿了一口,有種清清淡淡的桃香。
堂裡幾個弟子正在灑掃,見有客來,紛紛行禮。
聽花堂正中有一張長長的龕台,台上擺著一尊玉雕神像,灑掃弟子給神像上了香,便退下了。
這尊神像長得跟春幡城內的那尊巨像一模一樣。只不過城裡是石雕的,花家這尊是芙蓉玉雕的。
“這是哪一位?”烏行雪端著茶小聲問。
“花信。”蕭複暄答。
烏行雪這才發現,神像背後的掛畫上就寫著這個名字。
“畫跟玉像是同一位?那真是差得有點多。”他又小聲說了句。
“……”蕭複暄朝他鼻下瞥了一眼,估計是想讓他閉嘴少說話。
但見他實在有興趣,片刻後補了一句:“畫更像一點。”
畫像上的仙人模樣溫潤清俊,生了微彎的雙含笑眼,一手撫白鹿一手提明燈。是個能庇護人的神仙模樣,跟蕭複暄這種執掌刑赦的氣質全然不同。
“花信”這個名字旁寫著他的仙號“明無”。
眼下這種黯淡亂世,大小仙門百來座,小的不提,聲名最盛的那幾家,都是曾有先祖飛升成仙的。花家之所以在春幡城地位超然,就是因為花信。
“你認識他麽?”烏行雪問。
“認識。”蕭複暄淡聲道,“靈台十二仙之首。”
靈台十二仙之首……
靈台十二仙……
烏行雪聽著有些耳熟,須臾後忽然想起寧懷衫萬分崇拜地提過一句——靈台十二仙,也是他殺的。
“……”
烏行雪當場嗆了口茶。
花家家主花照亭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似乎碰到了什麽事,穿過折廊的時候,大步流星、面色不虞。身後還跟著兩個手忙腳亂的小弟子,捧著金絲木盒在勸著什麽。
“說了不必。這點小傷,哪用得著上藥。一個可憐癡兒懂什麽,難免莽撞,說了多少回了,不得同他計較。倒是赤鷂他們幾個,罰去玄台,閉門思過!”
花照亭斥完,進了聽花堂,臉色已然改換:“久等了。”
他畢竟跟畫像上的明無花信是一家,雖然模樣算不上相似,但只要帶了笑,溫和清朗的氣質簡直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