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子搖頭道:“那不行,我們有要事在身。”
“要事?什麽要事?”
“喏。天宿和大人撿了個人回來,我們看著呢。”小童子朝方儲這邊指了指。
雲駭直起身,朝這邊看過來。
他性子隨意,居然朝方儲抬了抬酒壺說:“既然你們大人不在,我跟他淺酌幾盅也行。”
方儲:“……”
不過最終雲駭並沒能隨便抓一個陌生人喝酒,他剛要進門,就收到了一封自己宮府的傳書。
那傳書上的紋路很是特別,雲駭一看就知道那是正事——一般收到這樣的符書,便說明,他所執掌的地方出了一些問題,需要他下界去處理一番。
而他所執掌的地方,叫大悲谷。
小童子見他正了神色,問道:“大人,還喝酒嗎?喝的話,我們去備些玉盞。”
雲駭道:“今日恐怕喝不了了,改日吧。我得下一趟人間。酒送你們了。”
他將那兩隻玉壺遞給小童子,轉身掠出宮府,眨眼便如青煙一般散了。
片刻之後,人間大悲谷香火鼎盛的廟宇裡,多了一道身著青衫的身影。
大悲谷口的這座廟宇一直沒有立神像,所以前來進香的百姓哪怕就站在雲駭身邊,也認不出他就是執掌這裡的神仙。
不過他們一時半刻也顧不上,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地上那個偌大的坑洞上——
大悲谷忽然地動,以至於這座廟宇的地面豁開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有百姓不慎掉進去了。
這事若是發生在廟外或是山道,倒也用不著雲駭這個神仙親自前來。偏偏在廟宇裡,就有些講究和忌諱了。
他不來還好,一來就覺察到這洞底有些不尋常,有股……陣局的陰邪味。
在他的執掌之地有這種蹊蹺之物,自然不能放之不管。
於是雲駭自稱是路過的花家弟子,驅開圍觀百姓,躍進了深洞裡。這一躍,便落到了大悲谷地底。
他在地底直起身,看到了一座自己的神像,低垂著眉眼,一手經幡,一手花枝。枝頭的花朵遮住了他半張臉。
雲駭怔然站在神像前,沒有回過神來。
過了好半晌,他才慢慢蹙起眉。因為他身為大悲谷山神居然從不知曉,這大悲谷地底有一座他的神像。
這神像從何而來?誰人立的?又為何立在地底……
雲駭滿心疑惑,繞著神像轉看一圈,伸手摸了摸背後的供印。那供印不知是誰刻的,但當他手指觸碰到的時候,他莫名心臟跳空了一下。
他直起身時,有風從更深處掃過來,風裡夾雜著一股淺淡的血味。
“怪事……”
雲駭低語一聲,下一刻,便如影一般掠進了谷地深處。
十數裡的長谷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幾步之遙。
他在途中半步未停,徑直到了深谷最裡端。
在大悲谷的淒淒風音裡,他看見了那個被人藏匿的“以命供命”的大陣。
第101章 阻攔
雲駭從未見過如此陣局。
他看見大陣中央是一處深穴, 虯然蔥鬱的藤蔓交織成一片網,覆在深穴上。大悲谷底不見天日,那些藤蔓上卻遍生花枝, 鮮翠欲滴, 生機勃勃。
雲駭離深穴有些距離, 他就那麽不遠不近地看著,遲遲沒有走過去。
良久, 他才回過神來,低聲嘟噥了一句:“真是奇怪……”
他明明沒見過這個陣局,卻滿心抗拒, 不想靠近, 好像那深穴裡埋著什麽東西似的。
太奇怪了。
雲駭自嘲一笑, 心說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輩子哪樣的邪魔妖道沒見過, 居然會在一個故弄玄虛的陣局旁躊躇不前。
“這要是讓某位仙首大人知道,他就是面上不說,心裡恐怕也要嫌我這個弟子丟——”他搖著頭, 低聲自語著走到藤蔓旁邊,用腳尖撥著藤蔓上遍生的花枝。
他透過花枝縫隙,朝深穴裡窺看一眼。
“空的?”雲駭愣了一下。
他拎著袍擺半蹲下·身, 不信邪地挑開花枝,又仔細看了一眼, 深穴裡確實什麽都沒有埋——
沒有人、沒有屍骨,也沒有什麽做陣的物件。只有那些藤蔓花枝詭異地盤繞著。
陣局中間空養一堆藤蔓花枝……會是何意?
雲駭查看著,在袖間抽了一道空白符書。
他憑空抓了一隻虛筆, 在符書上劃寫道:
「我有些後悔平日太過倦怠偷懶了, 如今在大悲谷下碰到一方陣局,居然瞧不出端倪, 又得拜求仙首指點一二了……」
他當然能憑自己探究出原委來,但如此問詢機會,放過了多可惜。他一貫都是如此,佯裝不明,遞一張符書去靈台,然後便能騙得仙首大人當一回“弟子堂的先生”。
不過這把戲近日用了兩回,有些多了。
雲駭想了想,又在符書後面添了一句:「此番往後,我一定改了這懶病。」
他兩指一夾,正要將這符書甩出去,忽然嗅到了一股味道。那味道自藤蔓生根處幽幽散開,混雜著血味和一股若有似無的淡香。
雲駭嗅到那股味道的時候,倏然一愣。
他莫名覺得那味道有些熟悉,卻又一時形容不出究竟在哪聞過。但他無意識間,將那封快要送出去的符書收了回來。
就在那一刻,那些糾纏的藤蔓忽然間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