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開門看到來人,他們就齊齊愣住了。
小弟子們僵立半晌,其中有幾位驚道:“天……天宿?!”
門外所立之人面如冠玉,冷俊至極。一邊耳骨上釘著三枚黑色喪釘,煞意凜凜。
不是別人,正是這條線上的天宿上仙。
封家弟子們看見這張臉就怵得慌。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裡,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見到天宿上仙蕭複暄了。
第一次見時,蕭複暄將他家一眾弟子捆縛在落花山市的一家客店裡,激得封徽銘和封殊蘭一並去了落花台。後來蕭複暄又隨封徽銘他們來到封家,再後來……就是封家高塔禁地崩塌,封徽銘和家主雙雙殞命。
因此,他們才會穿著喪服披著孝衣。
這些小弟子們自然不會知曉,兩次登門的天宿上仙並非同一個。他們只會在看到來人時崩潰地想:您怎麽又來了啊!
但他們並不敢將心裡話說出口,只能臉色煞白地行著禮,問:“不知上仙為何事而來?”
門外的人答道:“除禍。”
封家弟子一愣:“啊?除、除禍?”
可沒等他們多言,一陣勁風橫掃而過——門外的天宿上仙已然擦著他們進了門,根本不是他們能攔能問的。
其實即便問了,天宿也是無可奉告。因為他此行來封家,是接了天詔。
他將山村裡遇見的那個靈魄安置在靈王的坐春風後,就接到了天詔,讓他來封家清理邪魔之禍。
他以往所接的天詔多數是兩種,一種是某地邪魔正在作祟,猖獗無忌,並非人間仙門能敵。他去了便會斬殺降刑,將那些邪魔清理得乾乾淨淨。
另一種則是邪魔已然身死,但後患頗多,他去了便是收拾殘局。
此次前來封家,便是後者。
天宿上仙穿過那些弟子,來到封家高塔旁,看到了滿地狼藉。狼藉裡依稀有陰晦邪氣殘余,他又順著那些氣息去了封家靈堂,看到了四口棺木。
兩口是長棺,一邊是封徽銘,一邊是封家家主。還有兩口小一些的棺木,從靈牌上看,是封家家主一雙早夭的兒女。
仙門大家的一家之主惡念至深,淪為與邪魔無異之人,確實後患頗多。
這四口陰晦纏繞的棺木以及滿目狼藉的高塔廢墟,致使整個封家都籠罩在邪穢之氣下。
天宿上仙靜立著,四下掃量。
他展開天詔看了一眼,抬手給仙都的靈王傳了一封書信,說自己要在封家耽擱片刻。這才撥劍出鞘。
***
其實靈王接到天宿傳書後,並沒有即刻去查所謂的“亂線”,而是拐往了封家。
另一邊,烏行雪和蕭複暄也在朝封家的方向去。
原本,封家的種種就是亂線最好的佐證,可一切就相差在天宿所接的那道天詔上……
當烏行雪和蕭複暄趕到封家偌大的府宅前,卻發現不論是高塔廢墟還是封家家主和封徽銘,那些能證實這條亂線起始的所有,統統都在天詔之下被清理一空。
第100章 機緣
這一天, 最崩潰的其實還是封家守門弟子。
他們先是被天宿上仙找上了門,開口就是一句“除禍”,然後果真給他們除得乾乾淨, 走了;
接著他們見到了靈王——那位把玩著面具、提著鏤花銀劍的人落在封家府外的一棵高樹上, 掃量著沒有任何邪氣殘余的偌大仙門, 給他們留了一句“節哀”,也走了。
然後不出半刻, 門外又有了動靜。
守門弟子出去一看……
又是天宿。
又是靈王。
要不是礙於天然的畏懼和威壓壓製,他們真的想問一句:“兩位神仙能不能換一家人折磨……”
但他們最終還是沒膽子說,隻衝那兩位來人深深作了個大揖。結果身子還沒直起來, 就聽見那兩位沉聲說一句:“已經有人來過了?”
“……”
總之, 封家弟子們抬頭的時候, 臉是真的快要繃不住了。
好在這兩位沒有折磨他們太久, 隻掃了一眼便是了然的模樣,面色一沉又離開了。
最後離開的這兩位,就是蕭複暄和烏行雪。
封家的一切都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唯一殘留的是天宿上仙的劍意。天宿輕易不會這樣掃蕩某個仙門,如今這麽做,只能是奉了天詔。
兩人的靈識化身落在夢都城外, 一黑一白落在山道上。
蕭複暄抬手撩了一抹風在指尖撚了撚,嗅了一下, 判斷著亂線那位靈王和天宿的蹤跡:“也走了這條道,一前一後,往北去了。”
“那這錯過還真是剛巧, 但凡快一步或慢一步都能兩廂撞上。”烏行雪原本還蹙著眉, 說到最後簡直想笑了。但那笑意轉瞬就淡了下去,沉聲道:“這意圖簡直再明顯不過, 封家一清,這條亂線的起始就被抹了。”
而起始消失,這條線的存在就變得曖昧不清了——沒有誰會願意承認自己只是一道投影,人人都覺得自己所處皆是真實。
只要沒有確之鑿鑿的佐證,誰都可以指著這條亂線說“這就是現世”。
烏行雪抬眸朝九霄之上望了一眼,那裡有現世已然不在的仙都和靈台。
當年他以為天道默許亂線橫生,是因為要這世間終有禍患,由此才會香火連年、靈台長存。
如今卻猛然發現,那或許只是天道靈台永恆保留的一道後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