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日光太強,小竹精便努力將自己伸長一點,讓自己的葉子都遮住他的窗,不讓光照進屋子。
夜晚風強,別的竹子都被風吹得搖晃,他卻努力讓自己不動,不讓自己的葉子發出聲音,怕吵到了屋中的睡人。
他一顆竹子又哪裡知道,書生自然有自己的臥房,就算他讓所有的竹子都不動不響,這位書生也不會睡在書房裡。
有一日院中下人都是一臉喜氣,捧著帶著紅布的物件步履匆匆。接著就是敲鑼打鼓,一直熱鬧到了夜晚。
小竹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長在土裡不能四處走動,已經有幾天他未曾在書房裡看到書生了,擔心他出了什麽事情。
他化不了形,連移動也做不到。
但是第二日便又在書房的窗戶中看到了書生,只是這次房中多了一個人。
書生新娶美嬌娘,紅袖添香旁,自覺只差金榜題名,人生便圓滿至極。
小竹子看著那個出現的女子依偎在書生身邊,兩人私語調笑,皆入他眼中。
夜風吹過來,書生摟著新娶的娘子奇怪道:“怎麽今晚的風格外大?”
娘子笑他心思多,還是要多放些在讀書上好。
書生連忙說娘子說的極是。
小竹精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院中的下人沒換,但是那個書房的窗子裡卻再也沒有見到過書生了。
後來他才聽下人說,書生考取了功名,上別的地方當官去了。
小竹精的竹身搖了搖,後悔自己當初睡了一覺,也不知道書生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又過了許多年,小竹精又睡了幾覺,寒冬夏暑不知道過了幾遭,書生終於回來了。只是這時候的書生已經鬢發全白,昔日與他纏綿細語的娘子也已經不在了。
當朝宰相衣錦還鄉,想要巴結他的人幾乎要將門檻踏破。
老了的書生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中,看著窗外的綠竹依舊挺拔,而自己已經蒼老年邁,歎了口氣說:“不似當年。”
但小竹精卻不覺得,因為書生又開始每日讀書,雖然聲音變得蒼老,但是小竹精卻覺得回到了當年。
每當書生歎氣說上那一句的時候,他總是在心裡默默反駁。
似當年啊。
“然後我就死了,之後過了幾輩子才又遇見你爹,好了故事講完了你要睡覺了。”寒谷君伸手準備關燈,又被祝竹拉住。
“那幾年我爹都在你院子裡,一直到師祖找到他,才化作了人形。修行了幾年爹爹就又去找你了。”
祝竹拉著方斂說完,伸手從自己的枕頭下面一摸,摸出一個奶糖出來,剝了糖紙就往嘴裡扔。
“誒!”方斂一個沒抓住,皺著眉說:“不是晚上已經刷牙了嗎?怎麽又吃糖,被你爹知道你待會又是一頓罵。”
祝竹往被子縮著說:“他才不會說我,他只會嫌棄你這也管不住。”
“你居然還娶了老婆,難怪我爹不怎麽想理你。”
方斂替他掖了掖被角反駁說:“我那時候哪裡知道你爹就站在那裡,再說了他那時候比你還小。而且我現在不是……”
“那是因為你跟別人打賭打輸了,要麽你練功我爹死,要麽我爹活著你不練功了。賭都已經輸了,你才不練功的。”
方斂在床邊又坐下來,揉了揉他露在外面的頭髮。
“知道挺多啊,但是有一個地方錯了。”
“什麽錯了?”
“我是因為你爹,所以打賭才輸的。”
祝竹一臉不行,說師祖說的才不會錯。
方斂眉頭一跳,你師祖說的是對的才有鬼。但他看了眼時間,隻說:“你知道這麽多,知不知道你娘是誰?你爹在這裡你娘去哪裡了?”
“我爹說我沒有娘親啊,我們竹子精不需要娘親的。”
方斂搖搖頭說:“有的,那些話是你爹爹騙你的。”
“他騙我幹什麽?”祝竹皺著眉頭,他最討厭爹爹騙他了。
方斂說:“因為他才是你娘親啊。”
祝竹表情呆了一下,方斂看見了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才是你爹爹。”
說完就拍拍他叫他早點睡覺,說了聲晚安之後給他帶上了門出去了。
一整晚祝竹都沒有睡好,陷入了究竟誰才是我爹娘的噩夢之中,夢裡還老出現開始方斂的那個燦爛微笑。
第二天叫起床的時候祝竹自然起不來,賴著給他穿衣服的爹爹旁邊撒嬌說今天不要去了。
祝甘說不行,然後推著他去洗臉刷牙。
等送走了方清恆還有祝竹兩個孩子去上學,祝甘難得到了書房門口,敲了敲門。等著坐在書桌前的方斂抬頭,他才說:“你昨天晚上同他說了什麽?怎麽看上去一晚上都沒睡好,葉子都有點蔫了。”
方斂一臉無辜,說自己什麽也說。還叫祝甘過來。
“做什麽?”祝甘走過去就被他一拉圈住。
方斂蹭蹭他:“還生氣呢?”
“沒。”祝甘垂著眼睛懶得理他。
方斂說:“是你師父動手先打我的,你總不能看著我被他打吧,再說了他還踹了我腰一腳,你昨天晚上又不是沒看到。”
“知道了。”祝甘說。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祝甘問:“還疼不疼了?”
“不疼了,就是肚子有點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