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嶽的牌位擺放在桌角,米驍驍依舊是早晚三柱清香,那日屋中的味道似被覆蓋,顯然分不清了。
不知不覺,米驍驍便睡著了,但睡得不踏實,有種酒醉三分醒的迷幻感。
花辭在藤椅上待著,房門留了個小縫,期間,白宇天只出來過兩次。
白宇天的性子確實怪,米驍驍搬來幾日,二人非但沒怎麽打過照面,就連話也沒說上過一句。
米驍驍經常會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白宇天只是他幻想出來的。
花辭在屋中待久了有點冷,邁步走去客廳,捕捉僅剩不多的陽光,他剛跳到落地窗邊的一張茶幾上,玉蹄就被蹭髒了。
花辭低頭去看,茶幾上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米驍驍一覺醒來頭有些痛,燒水洗澡後,又回來殯儀館上夜班。
進門,院落的側牆粘著幾道黃色符篆,符篆上龍飛鳳舞畫著數筆,是他看不懂的符文。
再邁步,便飄來幾縷檀香味,那味道無孔不入地四散而發,仿若這裡不是殯儀館,而是香火旺盛的廟宇。
幾許笑聲從火化車間門前傳來,那笑沉甸甸的中氣十足,聽聲音便不是什麽凡夫俗子。
果然,米驍驍走近一點,就看到一位作道人打扮,手握拂塵的老者,似正在與蔡涵、何明閑談。
米驍驍剛要再走近些,花辭便不安分的從他懷中躍下,顛顛地跑走了,看方向是通往休息室那邊。
米驍驍沒管他,邁步就與轉身看過來的老道對上,那人白發白須,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眼中帶笑,竟是月半鎮的裘劭道人。
何明出身月半鎮,會請來裘劭,倒是沒什麽可意外的。
裘劭揮著拂塵,款款來到米驍驍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眼前少年,主動問道:“可是米家的小孫子?”
米驍驍點頭應“是”。
仔細端詳片刻,米驍驍發現,這人似乎與十幾年前的模樣並無二致,也不知,是否修道之人都如此。
何明見狀,有意探出身子,想要擋住裘劭的視線,“道長,這小災星——”
“何小友慎言。”裘劭不讚同地緩緩搖頭,“米小友的體質雖異於常人,但世人常道,福禍難料,豈是簡單一句就能定論的。”
裘劭在月半鎮地位崇高,雖一直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但說出的話卻很有影響力。
“謝謝道長。”米驍驍作揖,感激裘劭能如此不帶偏見的評價他。
裘劭揮動拂塵,又問上一句,“近日可是睡不安穩,多夢易醒?”
米驍驍聞言微微怔住,竟沒想到裘劭隻瞧他幾眼,便看出來了,馬上點頭回應,“不知道是不是累的,確實睡不好。”
裘劭摸著花白胡子,衣袖下露出的手背如紙般白潤,跟塗了麵粉似的。
他轉過身又去看何明,心平氣和的說:“觀何小友的症狀仿是衝撞了神明,不知是否方便貧道停留一晚,好尋求解決之法?”
“衝撞……神明?!”何明聽得呆怔。
難道不是米驍驍這霉衰鬼影響了他?不是米驍驍招來了惡鬼,他才被誤傷嗎?
裘劭沒再重複,隻當何明默認了,又抬頭瞧一眼米驍驍,深棕的瞳孔裡倒映出少年那張略白的面龐,停頓片刻,就邁步進到後廚查看。
米驍驍見今晚吃飯的人又多一位,便打算搞一桌素齋。
他沒做過素齋,隻注意著少油少鹽,不放葷腥,手腳麻利的做好飯後,走回休息室去尋花辭。
說來也怪,自打花辭進門到現在,便沒出過休息室。
“花花?”米驍驍推門喊他,瞧見他正若有所思地趴在床上,還以為是生病了,嚇得忙上前來瞧。
花辭抬抬眼,興致不高,轉轉眼珠後,又懶懶垂下。
米驍驍抱起他順毛,拎著他的爪子搖來搖去,“帶你去吃素齋飯。”
才要離去,花辭則飛快從他懷中竄出,又趴回床上,一動不動了。
米驍驍難得見花辭吃飯不積極,只能耐心坐下,撈過他的爪子,再哄一哄。
手掌碰到那溫熱小爪,就碰了一手黑灰,剛好是花辭在客廳茶幾上蹭到的。
“鑽煤堆了這是?”米驍驍打趣他,取出濕巾幫其擦拭,那黑灰沾到濕巾上,蹭出長長一道黑印。
米驍驍跟花辭拉鋸半天,最後只能妥協著自己去吃,又在小粉碗裡裝好飯菜,吃過之後給他帶回來。
花辭今日很安靜,吃完又趴回床上老實待著。
米驍驍覺得他反常,又沒辦法跟他交流,連蒙帶猜,也沒弄明白這小家夥為什麽這麽蔫。
晚間,涼月如勾,勾住了幾顆星子。
裘劭一撩道袍,幾步進了後廚,站在昨日何明被打的方位,閉眼兀自念叨著什麽。
不多時,兩名陰兵別著長刀而來,並非是受了他的召喚,因為裘劭也召喚不了他們,只是接生魂路過,進來瞧瞧。
陰兵自然知道何明請了人來,二人抱臂看著老道,哼笑一聲:“我當是誰,原是裘劭。”
裘劭含笑作揖,簡單說了緣由。
陰兵當然不能提何明是因米驍驍挨打,開小灶的事可不敢捅到閻羅殿去,便含糊著說:“那廝口出妄言,衝撞了我等,受些教訓是應該的,只要日後安分些,我等不會為難於他。”
裘劭了然,規規矩矩送走陰兵,轉頭對何明說:“以後定當謹言慎行,不可再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