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淳問完這句話後,只聽對方長歎一口氣。
“這要看你了。”
“看我?”烏淳一頭霧水,有些搞不明白孫仙姑的意思。
“你需要什麽神,需要在哪裡有神,完全取決於你自己。”孫仙姑說著指著後面這片林子,“如果說以前這裡存在的是鬼,那麽從今天開始,就是神,一個護著十裡村一方平安的神,人們需要他,他就會存在。”
烏淳頓時恍然大悟,就像是打通了全身的任督二脈,大腦裡某塊空缺已久的知識頓時被填滿,他望向那棵松樹。
沒有規定神是什麽樣子,也沒有規定鬼是什麽樣子。
人們眼裡的神,只不過是根據實際生活的需要刻畫出來的一個摸不到的東西,這個東西是誰都可以。
只要他能一定程度上滿足人們某種程度的祈求和願望。
所以說許時耀是鬼,但許時耀亦是神。
“謝謝婆婆。”烏淳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認真說道,“我懂了。”
……
所有人都走後,只剩烏淳守在許時耀身邊。
馬上進入八月份的天氣,日光越發毒辣,樹下卻難得清涼。
好像從某個時刻開始,記憶裡熱到汗流浹背的樣子在烏淳身上已經一去不複返。
烏淳有好多話想對許時耀說,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此刻他內心的的思緒像是一團亂麻,完全找不到頭緒。
對於之前還對這裡充滿恨意的村民瞬間態度的轉變,看起來不可思議卻又能說得通。
他們說得對。
以目前這種狀況來說,硬拿所謂的知識填充他們的大腦,只會白忙活一場。
對於這裡的人來說,需要跟從他們的心理對症下藥。
烏淳後腦杓靠在樹乾上,透過松枝的縫隙望向天空。
人真是這世間上最難以讓人琢磨的物種。
烏淳緩緩歎出一口氣,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淳淳。”
烏淳立即坐正身子,就看到外公手裡提著兩個包子,笑著站在自己面前。
“外公。”
烏淳剛想起身,就看到外公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動,緊接著,烏淳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幾頓飯沒好好吃了。”
“謝謝外公。”烏淳接過外公遞來的包子,包子還是溫的,剛才還沒覺得,此刻還真有些餓。
“那孩子他媽媽做得,聽說你認人家當乾媽了?”
烏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緊接著氣氛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烏淳偷偷往外公的方向撇去,只見外公臉上的神情複雜,像是擔憂,又像是傷心。
“外公,你怎麽了?”
烏淳剛問完這句話,就聽外公長長歎出一口氣。
“孩子,你是不是已經見到那個孩子了。”
烏淳手一頓,手裡的包子直接滾到了地上。
“外…外公你說什麽?”烏淳結結巴巴道。
他這個樣子,倒是逗得外公一笑,老人家伸手摸了一下烏淳發頂。
“你外公是誰啊,你這段時間的反常,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不是,我…”烏淳想解釋,卻發現找不到好的借口。
此刻烏淳的心境有些慌亂,可偏偏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的又是外公。
烏淳對外公甚是了解,一個對鬼神學無比相信的人。
“傻孩子,外公也見過他。”
這下烏淳是真傻了眼。
烏淳記得許時耀說過,自己是能直接接觸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存在的人,即使之前那些偷伐者看到的閃過去的白影,也只不過是許時耀製造出來的假象。
剛才自己外公說,他見過許時耀?
烏淳大腦早已停止了運轉,嘴巴微張,眼神呆滯地看著外公,想說話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這邊外公見他這個樣子,伸手搭在烏淳的肩膀上,將人往懷裡帶了帶。
“那是四年前吧,災難過後的第一年,應該是某天晚上,村裡的人拉著我來砍樹,你知道外公我自己一個人住,根本用不了多少木柴,以往我都是拒絕的,但是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跟著出來了,看那群人對這些樹木的行為,我有些於心不忍,也就是那時候,就是這棵松樹不遠處,我似乎看到了一個背影,長頭髮,一襲白衣,他轉過身來,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白影從我眼前消失不見,時間很短暫,但是我當時就無比確定,那個孩子沒走。”
烏淳聽著外公逐漸顫抖的聲音,心疼地攥住老人家的手,這是烏淳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外公紅了眼眶。他的情緒是如此激動,烏淳卻不想打斷他。
“當時我靈機一動,就大喊有鬼啊!長頭髮白大衣的鬼,然後我就四處逃竄,有點用,那些人被唬住了,我想著震懾一下他們,會不會好點,以後每當有人來這砍樹,都說會看到鬼,外公我就更加確信,這個孩子還在,他就在這座山上,他在守護著整個十裡山的人,從那以後,十裡山鬧鬼逐漸傳開,算是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偷伐事件,今年你來的時候,你以為外公為什麽要去湊熱鬧除鬼,那是外公怕那些大師,萬一真的瞎貓碰到死耗子,傷害到了那孩子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