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淳看著手邊那些報紙,不禁陷入了沉思。
該如何下手呢?
就連是否能說服村長來幫自己,烏淳心裡都沒有多少譜。
“淳淳怎麽還不睡。”
烏淳手一抖,側頭就看到外公手裡拿著一把蒲扇靠在門框上。
“熱嗎?”
烏淳搖搖頭。
“你這體質還真是清奇,白天你媽媽還打電話過來說讓我別心疼電費,不過看你這樣子,這麽熱的天竟然沒有出汗。”外公說著將蚊帳往裡推了推,在床一側坐了下來。
烏淳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胸口處,感受到那裡源源不斷的涼意,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揚。
“外公你怎麽還不睡?”
“看你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這是看什麽?”
“哦,報紙,關於那年山體滑坡的報紙。”烏淳自知外公不識字,便跟外公詳細說道,“我想具體了解一下。”
“那看報紙沒用。”
“嗯?”烏淳一臉疑惑。
誰知外公竟笑了起來,“淳淳啊淳淳,編寫這些報紙的並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年具體是怎樣,還是我們這些親歷者有話語權,你說你放著外公這個資源不用,自己蹲著研究報紙。”
這倒也是…
烏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杓,因為許時耀的原因,烏淳一直想著最好還是別讓外公攙和進來,所以不管什麽事,烏淳總是下意識地回避外公。
“外公,對於那場山體滑坡你怎麽看?”
“天災人禍。”
“還有呢?”
“沒有了。”
烏淳一時語塞,怎麽說呢,這是他意料到又沒意料到的答案,“你們就沒探究過原因嗎?”
“天災啊。”外公說著輕輕晃動他手裡那把蒲扇,緩緩歎出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略微有些無奈,“淳淳,住在這裡的人和你們那裡不一樣,有的人,好幾代都沒有見過山外面是什麽樣子,字都不識幾個,更別提有文化了,那年災難發生後,大家就把這場災難歸結到了天災上,總覺得如果命中注定有這場災難,就躲不掉的,就像你之前說得,或許他們也會以為是因為山體缺乏植被保護,導致山體滑坡,但是內心那種“命”的心裡,就會讓他認為,若是命定的,即使有樹也會發生。”
烏淳眼神複雜地看著外公,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什麽。
“有的人好幾代才見過那麽一場暴雨,大多數人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想著或許就不會有了呢?他們也想放下手中的斧頭,但是他們也要吃飯啊。”
“村裡不止山上有樹啊?”烏淳急忙說道。
這點困惑了烏淳很長時間,十裡村最缺的就不是樹,幾乎每家每戶門前都會有一兩棵,但偏偏只有十裡山上的樹會遭受到破壞,怎麽明令禁止都沒用。
“傻孩子,其他地方是有樹沒錯,但只有十裡山的樹,不屬於這個村子裡的任何人,很晚了,快睡吧。”
……
烏淳幾乎一夜未眠,外公走後,烏淳熄滅了枕邊的燈,頭枕在胳膊上,陷入了沉思。
十裡山上的樹,不屬於這裡的任何人。
山上的樹由上面出錢種植,毀壞起來自然也就不心疼。
總有人會抱著這種想法,樹砍完了,他們還會來種植,但是自己的不一樣,自己種植的樹,要從樹苗細心培育,在長到一定程度之前,沒有人舍得毀壞。
烏淳想起某年冬天來這裡時,看到路邊有些樹上包裹上了稻草。
夜裡,烏淳深深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天剛亮,烏淳就站到了村長家,只是沒想到,還見到了一個有些面熟的婦人。
“烏淳啊。”村長看到他,笑著說道,“這個是王婆婆的兒媳婦。”
許時耀的媽媽?
烏淳一下子看愣了神,站在自己對面的婦人,看起來大約有四十歲左右,眼睛和許時耀有些相似,但也有一定的區別。
烏淳盯著婦人,婦人也一臉探究的意味看著烏淳。
“阿姨你好。”烏淳率先打破了這個范圍。
只是沒想到,婦女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她像是突然記起來什麽一樣,恍然大悟地看著烏淳。
“你是淺淺的兒子?都長這麽大了!過來讓阿姨看看。”
淺淺,烏淳母親的乳名。
被婦人一把拉過去時,烏淳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真好,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估計你也不記得我了,這些年我和你媽媽也聚少離多,今年十八了?”
烏淳點點頭,乖巧回應道,“是的,阿姨。”
“真好。”婦人說著替烏淳整了整衣領,“當時你媽媽懷你的時候,我兒子才五歲,當時還開玩笑的說,如果是個女孩,就和我家耀耀定個娃娃親呢,只是不湊巧也是個男孩子,你三歲之前,每次憶來外公家耀耀就會來陪你玩,那時候你們哥倆可要好了,如果我家耀耀…”
婦人突然紅了眼眶,半響,她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外公還好吧。”
“我外公一切都好。”烏淳規規矩矩說道。
“那就好。”婦人說著愛撫性地摸了摸烏淳的後腦杓,“十八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