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瀾坐在椅子上晃著腿,岑寧在他身後拿發帶綁頭頂的小啾啾,鏡子裡頭的小娃娃長得唇紅齒白,因為天氣冷吃胖了些,看著更像隻元宵了。
陸江瀾頂著一張小圓臉自己跑去院子裡漱口擦臉,岑寧去廚房端他的早飯。
油條是拿油炸的,不好大早上給陸江瀾吃,怕他吃壞肚子,岑寧另給他做了小蒸餅。
白蘿卜和土豆切絲,磕一個雞蛋,放一把蔥花,撒上鹽抓拌均勻後擠出水份,再和麵粉一起攪拌均勻,捏成半邊手掌大的小圓餅放鍋裡蒸熟。
剛出鍋的小蒸餅又軟又嫩,陸江瀾洗漱好往廚房裡跑,嘴裡還念叨著:“小蒸餅,小蒸餅,元元喜歡小蒸餅……”
“我們家是養了隻小豬嗎?”岑寧點點他額頭。
陸江瀾咬著小蒸餅美滋滋的,被說小豬也笑咪咪點頭:“小豬也喜歡小蒸餅。”
岑寧捏捏兒子臉蛋,正要開口說話,院門外響起竹哥兒的聲音:“寧兒,在家嗎?”
“廚房裡呢,進來坐。”
“小爹爹,我也在呢。”陸江瀾嚼著蒸餅扭頭衝門外喊。
兩家認了乾親,陸江瀾喊竹哥兒都是這麽喊。
竹哥兒走進廚房,先和坐在板凳上吃蒸餅的陸江瀾玩了一會兒,這才和岑寧說事。
“聽說昨天蘭姐兒孩子滿月,帶著夫婿回娘家,沒往那頭陸家跑,反倒是往你和春玲嫂子這走動了一圈,真的假的?那王鳳玉還不得在家裡氣綠了臉。”竹哥兒拿肩膀碰碰岑寧問。
岑寧把在涼水裡浸涼的鵝蛋拿起來剝殼,聞言無奈道:“是真的,我和川子也沒想到蘭姐兒能上我們這兒來,家裡東西少,飯菜都沒好好準備,還虧得他倆提了不少東西。”
蘭姐兒是兩年前出嫁的,是在陸家這方院子裡出的門。
兩年前,蘭姐兒到了成親的年紀,王鳳玉想把她許給外村一戶人家。
那家的漢子是個鰥夫,最愛喝酒,每每醉了酒就開始打人,上一個媳婦是被他打得受不了,在家裡堂屋梁上吊死的。
年紀大了,那鰥夫想再娶個媳婦生孩子續香火,他家裡頭有幾個錢,說是願意給雙份的彩禮還不要嫁妝。
知道他的品性德行,好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王鳳玉卻看中了那十幾兩彩禮銀子。
蘭姐兒看著懦弱,性子卻烈,聽說王鳳玉想把她賣給一個鰥夫做填房,二話沒說跑去後山投了河。
人是無礙,被幾個早起去田裡的漢子撞見了撈了上來,可等幾個漢子幫忙把蘭姐兒抬回了陸家,王鳳玉卻惡狠狠地發了場火。
一個待嫁的姑娘家,被幾個漢子看了碰了濕了水的身子,名聲都要敗光了,哪裡還能嫁得出去?
果不其然,侯家那漢子聽見風聲後立馬上門要退親,還要回了彩禮錢。
十幾兩白花花的銀子,還沒捂熱就被搶了回去,王鳳玉恨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養了個女兒十幾年就為了這幾兩彩禮,如今嫁都嫁不出去了,難道還留著在家吃白飯嗎?當即把蘭姐兒攆出了門。
嘴裡還嚷嚷著是蘭姐兒一個姑娘家不知廉恥丟了貞潔,怕再留她汙了陸家這麽多代祖宗的名聲。
無處可去,最後是岑寧和陸雲川看不下去,把蘭姐兒接到了自己家裡。
又有姚春玲娘家幫著打聽,給蘭姐兒重新尋了戶人家。
那漢子倒是個老實能乾的,唯一就是腿有些跛,是兒時不小心摔的,所以一直沒娶到媳婦。
聽了蘭姐兒的事,隻說:“她不嫌我是個跛腿,我自然也不會嫌棄她沒能生在個好人家,這事只要她肯點頭,我往後一定對她好。”
就這樣結下一樁親事,成親那日蘭姐兒的嫁妝比起村裡其他姑娘家分毫不少,是岑寧和姚春玲一塊兒給她置辦的。
鵝蛋剝好,岑寧遞給陸江瀾:“吃完小蒸餅把蛋也吃了,這樣才長得高呢。”
陸江瀾捧著大鵝蛋點點頭,乖乖往嘴裡送。
竹哥兒瞧著喜歡,邊抬手揉他頭頂的小啾啾邊和岑寧說:“蘭姐兒也是個有福氣的,爹娘和親兄長不靠譜,倒是有好心腸的哥哥和嫂子願意幫襯她一把,現在這日子過得也不差了。”
“哪裡是什麽好心腸,只是不忍心看她一個姑娘家受苦罷了。”
“也是。”竹哥兒歎口長氣道,“這世道,姑娘家和哥兒最是不容易。”
說著又捧臉看著陸江瀾:“王鳳玉是個重男輕女的黑心東西,我可不是,老天爺可開開眼給我個姑娘或者哥兒吧,我和吳二河一定當心肝子疼。”
竹哥兒成親幾年肚子一直沒動靜,雖然家裡公婆從來不催他,但他日日看著陸江瀾又乖又漂亮,隻覺得眼饞得緊,恨不能抱回家裡去。
到了半下午,陸雲川陪二柱子采買好東西回來,岑寧正在院子裡給陸江瀾往後背衣裳裡墊布巾。
“阿父回來了!”陸江瀾被爹爹捉住後脖頸動彈不得,隻亮著雙大眼睛張嘴喊。
“這是要出去玩?”陸雲川問。
怕陸江瀾玩鬧時出了汗容易著涼,每每出去玩,岑寧都會在他後背墊一塊小汗巾。
“凌哥兒和團姐兒喊我去摘野果子。”陸江瀾說。
“那正好。”陸雲川放下身後的背簍,從裡頭拿出幾個油紙包拆開了,“阿父買了糕餅回來,你拿一些和凌哥兒團姐兒一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