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寧趴在床上任陸雲川給他塗藥膏,藥膏冰涼,抹到傷口上他忍不住輕輕發抖。
陸雲川用大掌按住,低聲說:“別動,很快就好。”
於是岑寧不動了,把通紅的臉埋進枕頭裡,掌下的墊背險些被他抓破。
塗好藥,岑寧顫抖著長舒一口氣。
陸雲川把乾淨衣裳遞給岑寧,看著他眼尾潮濕的樣子好笑,故意逗他:“這樣嬌氣?”
岑寧忙道:“才不是因為傷口嬌氣,分明是……”
分明是什麽,岑寧不說話了,紅著臉瞪陸雲川一眼,穿好衣裳跑到院子裡去了。
陸雲川跟在後頭搖頭失笑。
給夫郎倒一杯茶水,抓一把乾果,陸雲川吊了井水上來洗衣裳。
岑寧坐在石桌旁喝一口熱茶,看著陸雲川換了好幾遍水才搓掉衣服上的泥,又惱相公剛才逗他又覺得相公對自己實在太好。
正獨自糾結著一副心肝,聽見陸雲川問他:“這是蘭姐兒的衣裳吧。”
看著陸雲川手裡的衣裳,岑寧點頭:“衣裳破了不知道怎麽辦,正好碰見蘭姐兒,她跑回去給我拿的。”
想起什麽,岑寧又問:“剛才在河邊,我…我想把魚給蘭姐兒,相公你為什麽不讓?”
他知道陸雲川絕非小氣的人,也不會因為王鳳玉的原因遷怒蘭姐兒一個姑娘,所以縱使當時疑惑他也沒問,到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時才問出來。
又換了盆清水,陸雲川拿香珠子仔細搓洗盆裡的衣裳,香珠子有岑寧拳頭那麽大,在他手裡卻小小一顆:“你讓蘭姐兒把魚拎回去,她也吃不到。”
“為什麽?”
“王鳳玉不喜歡她閨女。”陸雲川言簡意賅。
準確的說,王鳳玉眼裡只有陸雲瑞一個人。還沒分家時,陸雲郎和陸雲川在她眼裡是要吃她一口飯的乾活的“牲畜”,蘭姐兒在她眼裡是個遲早要嫁出去換彩禮的賠錢貨,只有陸雲瑞是她的心頭寶心尖肉。
“怎麽會這樣?”岑寧擰著眉,“我想謝謝蘭姐兒的,她跑得好急給我送衣裳,那麽遠的路,她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陸雲川沒應聲,擰著衣裳反說起別的:“昨天喝了魚片粥,今天炸小魚吃吧。”
見陸雲川沒再提起蘭姐兒,岑寧捧著杯子也不說話了,心裡想著,等明天把蘭姐兒的衣裳還給她時再拿東西謝她,相公……應該不會對他生氣的吧。
拿大眼睛偷瞧了幾眼陸雲川,岑寧站起身去廚房炸小魚了。
摸上來的魚手掌大小,炸著吃正合適,岑寧分了半桶出來清理魚鱗和內髒,剩下半桶待會兒讓陸雲川拿去給大哥大嫂。
把魚收拾乾淨,裝進盆裡拿鹽、薑片和香櫞皮醃一會兒去腥。
趁著這功夫,岑寧從菜園裡摘了個冬瓜,洗乾淨後,帶皮切成小塊,和雜糧米放進鍋裡一起煮,這個天喝冬瓜粥能祛濕。
醃好的魚放進用雞蛋和麵粉調出來的面糊裡拌勻,等鍋熱後,一條條放下去炸,炸至金黃撈出來,再下鍋複炸,這樣炸出來的小魚不容易回軟,更香。
陸雲川把濕衣裳拿進廚房裡烘乾,聞見味道說:“好香。”
岑寧笑,成親這麽長時間,雖然陸雲川對吃食不挑,每餐都吃的乾乾淨淨,他也還是摸清了陸雲川的口味。
不愛吃甜的,不愛吃糊軟的,喜歡吃有嚼頭的,每餐可以沒葷腥但不能沒饅頭和飯,喜歡吃炒大腸也喜歡吃魚。
一鍋冬瓜粥,一盤炸小魚,岑寧又拿雞蛋燉了碗絲瓜。
菜擺上桌,陸雲川沒動筷子,進廚房拿了個空碗,夾了幾條大的魚放在一旁。
“這是幹嘛?晚上餓了我再給你做別的吃食,現在趁熱吃。”
“沒事。”陸雲川放好碗,給岑寧夾條魚,“吃吧。”
岑寧不知所以,拿起筷子吃飯。
等到天黑下來,村裡人都準備洗洗睡覺,陸雲川把烘乾的衣裳收好疊好,拿起蘭姐兒的那一件對岑寧說:“走吧。”
“去哪兒?”岑寧疑惑道。
陸雲川笑:“今晚要是沒能讓蘭姐兒吃到魚,你怕是要翻來覆去睡不香了。”
岑寧瞪大一雙圓眼睛。
陸雲川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包著的正是晚飯時夾出來的那幾條魚。
岑寧驚喜的不行,笑得眉眼彎彎,被陸雲川牽著往外走。
走到院門口又想起什麽,跑回屋裡拿了樣東西塞進了蘭姐兒的衣裳裡。兩個人摸黑來到陸家屋側。
“拉好我,小心點腳下,別絆倒了。”陸雲川低聲提醒。
岑寧點點頭,大晚上的和陸雲川偷偷摸摸跑到別人家裡,黑暗裡交握的手反倒讓他覺出股隱秘的刺激。
陸家院子裡沒人,堂屋也暗著,只有側屋和廚房裡亮著油燈。
廚房裡傳出洗涮的聲音,知道這一晚還在廚房忙活的不會是別人,陸雲川撿起兩顆小石子,朝著廚房窗戶砸過去。
“叮。”“叮。”
兩聲後,廚房裡走出一人,正是蘭姐兒。
看見陸雲川和岑寧,蘭姐兒睜大眼,下意識繃緊了身子往側屋瞧,見側屋裡沒什麽動靜,她這才輕輕溜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