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原來不只是為了洛深華,即使只是他的屬下,你也願意跪下央求。”魏無澤臉上的笑意轉為似笑非笑,大廳裡的氣氛跟著陰森,只有他嘲諷的聲音不住回蕩,“區區兩隻小卒,如果不是你聽到琅環二字就一臉歡喜,想也不想跟著逃走的話,我說不定還真懶得計較。青鸞,害死他們的是你自己,明白嗎?”
他低下頭看著跪在面前的少女:“現在,快一點,本座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再拖延下去,兩個都得受盡活罪才能死!”。
青鸞從頭到腳都在顫抖,卻不再流淚,木碗裡青綠的酒液隨著她的腳步不住蕩漾,有少許溢出邊緣,潑灑於地。她一步步走到兩根石柱中間,腳下就像被什麽東西定住了一般,無論向左還是向右,都邁不出去。舍命相救的兩名琅環暗衛,不管她想救誰,都必須親手斷送另一個的生機,可她卻不能不選。魏無澤想達到的,豈非就是這樣的效果?
凌皓也記不清他和丁嗣當時是什麽反應,大約就是痛罵魏無澤,以及讓青鸞將毒酒端到自己這邊。依稀間,他聽到丁嗣大聲道:“姑娘,我沒有家小拖累,旁邊那個上有老母要奉養,家中還有老婆孩子呢!”
…………
那碗酒最終是丁嗣喝了下去,因為青鸞的手抖得太厲害,倒有一大半灑在他身上,但是毒性劇烈,即使隻飲一兩口也足以致人於死。
青鸞盯著石磚地上發黑的血漬,慢慢將空碗放在地上,低聲說道:“魏陰使的命令,青鸞照做了,望你信守諾言。”一語未盡,她朝著那根石柱,一頭撞了上去。
房中一片寂靜,在場除了朱晉、容飛笙,其余屬下都不曾聽聞這段過往,縱然明知發生在六七年前,早已時過境遷,仍能從短短敘述中感受到當時的慘烈。
朱晉繼續說道:“西北地處偏遠,江左使收到訊息後甚為痛心,下令切勿衝動報仇或救人,緩緩查探,再圖日後。其時主上被困洛城,我們在江南立足未穩,亟待恢復元氣,並無力量與魏賊硬拚。此後數年,青鸞音訊渺茫,根據斷斷續續獲得的端倪和線索,只能推知她尚在人世,但卻由於那一撞雙目失明,很可能還失去了記憶。主上也因而下了密令,事關青鸞姑娘,需格外謹慎,切忌營救不成卻適得其反。”
幾位令主都是默然,無怪宗主一直沒向寧王說起,琅環內部也僅限於少數人知情:事情傳開,於琅環以及青鸞本身非但起不到助益,還可能帶來負面影響。年輕的五皇子不知會衝動成什麽樣;而面對魏無澤這種敵手,沒有什麽比失去冷靜更危險。
說話間,容飛笙瞥見一名屬下在門外作手勢,他當即走到外面,很快又返回臥房:“主上,聶勝求見,替五殿下送來一封書信,看他神色,像是很著急。”
聶勝確實愁眉苦臉,洛憑淵獨自外出,既不知去了何處,辦什麽事,也不見回來,身為親隨怎能不急。洛湮華拆開信封,裡面是一份莊世經寫就的情報,以及寧王簡短的字條:字啟皇兄,我到恬園查看一趟。憑淵。
他不覺蹙起眉,將情報和字條遞給下屬們傳看,吩咐帶聶勝進來詢問。莊世經的錦囊傳書十分機密,聶勝並不知情,好在楊越今日過來問安,此刻正在宅中,很快弄清了前後細節。
“主上,莊世經曾經是太子的謀士,他的消息會不會有詐?”關禪皺眉道。才隔了一夜,寧王殿下竟是沒個消停,可不要再著一次道。
琅環眾人大都產生了類似的憂慮,不過五皇子沒調靖羽衛,而是送信給宗主,貌似還是有分寸的。
“魏無澤既然將陷阱布置在北峰山,就不會同時放出線索,把憑淵的注意力引到閔家恬園。”洛湮華說道,“而對莊世經來說,提供假消息的後果絕非他能夠承受得起。憑淵到現在還沒回來,說明情況比預想複雜,或許青鸞真的在那裡。”
鬱嵐平素沉默寡言,這時上前一步:“主上,屬下願帶橫刀子弟前往恬園接應。”
幽明道是琅環的宿敵,剛剛聽完魏無澤的殘忍行徑,其余人也紛紛請纓。
“要盡快,憑淵隻身潛入,可能碰到意外。”洛湮華道,“由玄霜先一步出發,橫刀和鳴劍隨後,淇碧提供地形,這便行動吧。”
眾人匆匆商議,退下分頭行動。洛湮華倚住靠枕,但覺一陣頭暈氣促,他閉上眼睛,待到虛弱的感覺平複一些,就讓谷雨去取外出衣物。
“主上,奚大夫說了,您絕對不能再勞頓。”容飛笙為了隨時轉達宗主的囑咐,還留在臥房內,見狀頓時吃了一驚。奚茗畫的原話其實是,如果靜王再不安靜養病,繼續損耗心神,後果不堪設想。他急得聲音都變了,“恬園有朱副莊主盯著,請主上放心,定會護住五殿下平安!”
洛湮華扶著谷雨的肩膀,起身整理衣襟,微不可查地歎息了一聲:“我當然相信阿晉、鬱令主他們的能力,只是覺得,事已至此,應該去看一看青鸞。”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幽草芳魂 下
在黑暗的衣櫥裡,洛憑淵聽見青鸞清淡的語聲,“見過尊主。”
“行了,你又見不到我,虛禮就免了。”進來的人道,從聲音辨不出喜怒,“臉色不大好,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