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鳳隨才決定要改變方法,想通過西京城的商會來摸摸情況——商會的人,是這些幫派重點剝削的対象。
薛少東就在這個時候一頭撞過來,鳳隨自然要接著。
薛千山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明白了鳳隨的用意。他心裡反而坦然了。
各有所需,這対他來說是非常理想的一種狀況,意味著他在鳳隨面前是有價值的——能夠被利用的價值,也是價值。
薛家要把買賣鋪進西京,自然會有一番打探,各路牛鬼蛇神也都要一一打點到。商人有商人的路子,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不過正因為這些路子都是花銀子擺平的,銀貨兩訖,薛家也不會覺得自己欠了這些幫派什麽人情。
這會兒薛千山往外抖落,也是抖落得毫無心理負擔。
於是鳳隨就知道了不少烈火幫的消息,比如當日薛家請商會會長出面宴請烈火幫的人,出席酒宴的就是幫會裡的二當家老牛。
老牛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彪悍男人,面相有點兒凶,也不大愛說話。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年歲與他相仿的男人,這人的身份是城東昌平街上武源鏢局的掌櫃,名叫林成武。當時席上全靠這位林成武林掌櫃的會說話,才把氣氛圓了過來,所以薛千山対這兩人印象都極深刻。
“聽說烈火幫的大當家很少露面,見過他的人也不多。有什麽事,都是老牛跟下面一個三當家的出門解決……三當家的好像是個女人。不過,小的並沒有見過。”
薛千山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
他是“薛記”的少東家,沒事兒也不會閑坐在商鋪裡看著手下人怎麽做生意,像幫派裡上門去收保護費的那種小混混,他反而接觸不到。
鳳隨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接下來的半個晚上就純是吃吃喝喝,外帶賞曲了。
薛千山冷眼旁觀,覺得他請來吹曲子彈琴的兩位小娘子堪稱花容月貌了,無奈在鳳隨這位大理寺少卿的眼裡,還不如屬下的一句“這個好吃”來的吸引人。
沒錯,鳳隨正忙著投喂司空呢,対於吹曲子的小娘子,還真沒有什麽功夫去打量。
這倒不是他不看重陳原禮的意思。
關於這個問題,鳳隨是這樣想的。他既然看重司空,自然就要全方位的培養他。這裡面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他的人一定不能因為沒見過世面,輕而易舉的被人誘惑或者落入什麽圈套。
首先就是美食、華服。
鳳隨覺得,物質享受是最能消磨一個人的意志的。
就拿陳原禮來說吧,跟在他身邊,什麽樣的宴會場面都經過了,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河裡遊的,他也都吃過,所以無論什麽人請客,上來的又是什麽樣的席面,陳原禮都能做眉頭都不帶挑一下的。
還有各種美酒,正常情況下都是什麽味道,被人加進去藥物又會變成什麽味兒,陳原禮的經驗也豐富得很。
司空在這方面就差得遠了。
首先他一個窮孩子,長這麽大,稍微好一點兒的館子都沒進去過,見識有限。鳳隨很擔心他的這個弱點,有朝一日會被人發現,進而設了什麽圈套來利用。
所以他不惜拿宴請薛千山的這個機會,開始教司空認識各種美食。
陳原禮対鳳隨的用意心知肚明,因此表現的十分淡定。早在多年前,鳳隨就用同樣的流程培養過他了……
不対。
陳原禮想到這裡,忽然覺得哪裡不対勁。他思索了一會兒,想起當初的鳳隨可沒有耐心十足的告訴他“這個要蘸點兒醬”“那個要卷起來”,更別提主動給他夾菜了。他這位主公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好的耐心啊?!
陳原禮狐疑的看看他,再看看吃的小嘴油光光的司空……難道是因為這小子長得俊,格外招人疼的緣故?
司空倒是沒多想,他家貧又不是什麽秘密。便覺得鳳隨大概是有些可憐他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的緣故吧。
人麽,多少都會有些憐弱心理。
這也正常。
所以司空吃的毫無負擔。
有些東西,在他前世的時候是百姓家裡常見的食材,到了這裡才變得稀罕起來了。比如山珍、海貨,一些菌類,還有冬季裡暖棚種出來的青菜……在現在的這個時代,都是司空這樣的平民既見不到,也吃不起的。
其實在後世的時候,魚蝦都算什麽呀,蘑菇算什麽呀,司空心想,他還吃過胳膊那麽長的龍蝦呢。
司空一邊吃一邊懷念起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那個時代。
他有些想家了。
他以前每一次放假回家的時候,他爸媽都會搞一大桌子的菜歡迎他,每次都少不了他喜歡的海鮮……
唉。
司空的思鄉之情,在被鳳隨投喂得酒足飯飽之後,終於得到了緩解。
也開始有心情留意鳳隨與薛千山的談話了。
這兩人當中,鳳隨的話略少一些,但薛千山是行商之人,八面玲瓏,最擅長炒熱酒桌上的氣氛,因此一頓飯吃下來,可以說是賓主盡歡。
一行人回了虞國公府的內書房,鳳隨讓人送上茶水之後,問自己的兩個屬下,覺得薛千山這人怎麽樣?
陳原禮說:“他有意攀附大人,大人也不是拿捏不了他……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