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鳳隨身邊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按理說應該與陳原禮相熟,但陳原禮對鳳隨身邊的人都抱有懷疑的態度,尤其空青剛來的時候,他可沒少試探他。
空青也是有脾氣的人。
再者,能被鳳隨挑中,安排到身邊做事的人,不可能是傻的。空青自然也看得出鳳隨並不樂意看到他與貫節兩個人跟侍衛們打成一片。
陳原禮就聽出這小子是要告狀的意思了。
他懶得跟這小子多費口舌,擺擺手說:“去吧,去吧,隨便你怎麽猜……我和司空收拾好了一起過去。”
他跟著鳳隨出門應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該做什麽心裡清楚。
空青就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陳原禮暗暗覺得倒霉,有這麽個鬼靈精的小子在大人面前告他的狀,大人八成又要訓他了。
司空倒是沒有多想。
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知道自己今日糊裡糊塗的交帳這件事傳出去的話,其實是會得罪人的——大家都是這樣做的,結果你一個新來的非要標新立異,跟大家都不一樣。
雖然涉及的銀錢不多,但也有點兒踩著別人彰顯自己的意思。
他覺得挺冤枉的,他沒這樣的意思,他只是真的不懂這些規矩。但是這樣的話說出去,別人會信嗎?
所以他其實是有些感激陳原禮的,他這樣帶著徐嚴和羅松一鬧,反而化解了這件事帶來的尷尬,別人也不好責怪他了。
而且陳原禮和徐嚴對他是沒有惡意的。這一點,司空不會感覺不出來。就連羅松,雖然總嘀咕他心眼太多,時不時的就嫌棄他一下,但要說對他有抱有敵意,司空覺得,那也不至於。
所以他無意中辦下的烏龍事,想來想去,也就是用陳原禮這個簡單粗暴的辦法來解決才是最合適的。別人知道了,也只會嘀咕一句,司空這愣頭青不懂事,看,挨了教訓了吧。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這事兒也就這麽過去了。
要不然還能怎麽辦呢?難道還一個一個的去道歉嗎?那又有些小題大做了。但他這裡若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也不合適。
對司空這樣的技術宅來說,職場文化就是這麽複雜。
司空歎氣。
司空換了便服出來,見陳原禮已經換好了衣服,等在院子裡了,見他出來,目光上下一掃,點評一句,“等發了薪水,做兩身新衣裳吧。”
司空不樂意了,他拍拍身上的袍子,“這也是新的呢。”
還是剛入冬的時候,顧婆子幫他裁的。當然啦,那時他還窮得很呢,棉袍的面料普普通通,看著是不怎麽起眼。
但司空一個大男人,生活上的要求首先是能吃飽穿暖,美不美的,他其實也不在意。
陳原禮就笑著搖了搖頭。他這會兒也想起了司空身上的那一串累贅,抬手在司空的肩膀上拍了拍,“司空,別生氣。”
司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什麽,搖搖頭說:“我心裡明白。”
陳原禮就笑了。
他開始覺得,身上掛著那麽一串累贅的司空,在接觸銀錢的時候還能做到丁是丁卯是卯,這就挺難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司空:懂啦,懂啦,要入鄉隨俗~~
第58章 千山
兄弟兩個趕到鳳府正門外的時候,鳳隨也正好出來。
他穿一身深色的箭袖常服,領口、衣擺處都繡著極為精細的花紋,頭上束著白玉冠,越發襯得面孔如冷玉一般。
司空覺得他看上去不像武將,更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但貴公子的眼睛裡像是凝著冰,冰層之下的神色也是讓人看不透的,深沉靜默,如寒潭一般。唯有在看向自己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和煦的暖意。
陳原禮站在一邊,見鳳隨一看到司空就露出一副溫和的笑模樣,心裡暗叫不妙,覺得空青那個小滑頭一準兒已經告了他的狀了。
果然,鳳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變得嚴厲了許多,眉頭也皺了起來,“司空才來,很多事情不知道……不管做什麽事,總要事先說清楚才好,你事後找人算帳算怎麽回事兒?”
陳原禮苦著臉應了聲是,心裡卻覺得委屈,就那麽幾兩銀子,誰能想到這小子這麽實在,還一五一十地還回去了呢?
鳳隨訓完了陳原禮,轉頭去看司空,神色又變得溫和起來了,“你不要怪他,他也是為你打算的意思。”
他也如陳原禮一般,覺得司空有時機靈,有時候又一板一眼的,有些……憨。
司空這時候就真的感到不好意思了。他往陳原禮身邊湊了湊,跟鳳隨解釋說:“小的不會誤會……原禮兄對小的也沒有惡意,小的都知道。”
鳳隨就點點頭,“你們之間,若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哪怕湊到一起打一架都好,斷斷不可背地裡互生埋怨。”
司空和陳原禮都端正了神色,鄭重的答應了。
鳳隨又囑咐司空,“人情世故,你不懂的地方隻管問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補充一句,“或者來問我也行。”
司空連忙點頭,雙眼亮晶晶的。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通情達理的好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