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正思忖顧婆子要怎麽勸說杜娘子,就聽門外傳來女人家說話的聲音,其中一個是顧婆子,另外一個則陌生的很。
司空連忙走過去拉開院門,果然見顧婆子身後帶著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背著包袱,身邊還跟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司空愣了一下,沒想到顧婆子效率這麽高,直接就把人領回來了。
不過這事兒想想也好理解,杜娘子是打著投奔親戚的主意來的,她辛辛苦苦給陳大郎夫婦倆做牛做馬,只求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結果就讓人在夥計的眼皮底下把她女兒給抱走了。可見這夫婦倆把她們娘兒倆忽視到了什麽程度。
但凡能在外頭找到一碗飯吃,杜娘子都不會再留在陳家了。
司空詫異了一下,也就接受了,覺得這樣也好,他這馬上就要走了,家裡有杜娘子母女倆做伴兒,總好過顧婆子一個人。
司空請人進來,就開門見山的問她帶著幾個小女孩兒做繡活兒行不行。
杜娘子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看外表是個溫和樸實的人。
司空就先放下了一半兒的心。他那幾位妹妹漸漸長大,總要有個女性長輩來指點一些生活經驗,這位杜娘子看著不是什麽刻薄刁鑽的性格,何況還有顧婆子在旁邊看著,她的品性司空是信得過的。
杜娘子大概是覺得司空問到了她擅長的事情上,眼睛都亮了,急忙表態,“城裡的綢緞莊都收繡活兒,價錢各有不同,哪怕是沒做過活兒的,練一練,慢慢也就上手了。奴家以前也在繡莊裡做活兒,這些事,能做!”
司空就說:“這門小生意要怎麽做,你慢慢想一個章程。回頭也算一算本錢,到時候是我們各自出一半兒本錢,還是我這邊出本錢,你出技術……你算一算,怎樣安排你覺得合適。”
杜娘子有些緊張,連連點頭。
司空這樣說,也是想考察一下杜娘子的管理能力。他希望這女子在經歷過一番變故之後,能剛硬一些。否則這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擎等著挨欺負了——就算他能照應,但他不會時時刻刻留在家裡,總有他顧不過來的時候。
“你先住下來,熟悉熟悉環境。”司空說:“過兩天我回去一趟,跟師父們商量一下,把妹妹們接過來。”
司空想過了,如果師父們不同意他的安排也不要緊,杜娘子就當是他請回來照顧他和顧婆子的保姆好了。
反正之前他們也決定了要請人過來幫忙做家事。
他把這第二種方案一說出來,杜娘子的神情立刻就放松了。她先前擔心的是孤雲寺的和尚們不同意把收養的女孩子送過來,那她豈不是沒了用武之地?司空還能讓她們娘兒倆住在這裡嗎?
如今明說了要是繡莊開不成,就雇她來家裡做雜事,杜娘子這才真是放了心。她已經離開了陳家,最重要的是帶著女兒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杜娘子滿心感激,一再表示不管是照顧顧婆子,還是帶女孩子們學針線,她一定把這個家照顧好。
司空把他的幾隻雞托付給了顧婆子,拎著包袱出門了。
他自己的東西並不多,都歸攏起來,也沒有多少可以帶走的——光杆司令就是這麽方便,隨時都能拎包走人。
至於他置辦的比較大件的東西,司空心想,就留著給妹妹們用吧。他也想明白了,以後就是從鳳家搬出來,他也不能繼續回顧婆子這裡住了。一群女孩子,他住過去也不合適。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司空暫時也沒必要去考慮這些。
從城西到城東的崇德大街,是要經過大理寺衙門的。司空注意到門前的人群已經散開了,之前認領孩子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現在留在這裡的,都是丟失了孩子的苦主。
有些人是來詢問案情進展,有些則是重新報案的。這些案子之前都曾在京畿衙門報案,如今大理寺要將這些案子集中起來,統一並作一個大案子來審理,這些苦主們就匆匆寫了狀紙,重新抱著希望來報案了。
司空牽著馬從街邊走過,聽著這些人哭哭啼啼,心裡也有些不好過。
俗話說,在其位謀其政,以他現在的身份而言,京畿衙門的不作為,足以令他感到羞愧了。
衙門旁邊的空地上,還有幾個人在燒火。司空起初還以為是有人在鬧事,後來注意到有大理寺的衙役在旁邊看著,才知道不是。
這是一些人得知拐孩子的事情跟青水庵的法師們有關系,於是號召群眾反對這些所謂的光明神使,還將家裡搜出來的一些神使的佛像都搬出來焚燒。
還有人在旁邊義憤填膺的演講,宣揚這些所謂的神使做下的缺德事。
司空一時間難以判斷這是民眾自發的舉動,還是有官府在暗中操縱了。因為他之前就猜到鳳隨之所以會關注甜水井胡同的案子,起因就是黎章氏參加過供奉光明神教的活動。
這背後的原因,很可能是朝廷要再一次清理這些宗教派別。
司空也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好。相反,他覺得如果有官府在背後做推手,選在衙門剛從青水庵裡解救出被拐孩子的時候,可以說再合適不過了。
簡直事半功倍。
說不定像黎章氏這樣的信徒,先是知道法師們拿他們當成肥羊來宰,後面又得知法師們竟然私底下還乾著拐賣孩子的勾當,回家之後都要把神使的塑像搬出來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