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五坐在旁邊,就忍不住歎了口氣,“司空啊,不是哥哥說你。你這樣過日子是不成的,你也不小了吧,我娘那天還嘀咕呢,說你也該找個媳婦兒了。可是你瞧瞧你,掙那麽幾個小錢兒,倒有一大半兒都送了出去……以後有了家小,可怎麽養活?”
司空不在意的點點頭,“你回去替我謝謝大娘,改天閑了我去看她和大伯……我現在不娶媳婦兒。”
金小五又歎氣,“我看你對我家那個小丫頭不是挺喜歡的?見了就抱著她不撒手,自己生一個豈不更好?”
司空也跟著歎氣了,“大哥,沒法子啊,我養不起。”
金小五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把,“你總養著別人,可不就養不起?!”
司空嘻嘻哈哈的跟他開玩笑,把話題岔開,又聊了幾句黎家的案子。金小五情知說不過他,唉聲歎氣的拒絕了他家的剩飯,回自己家去了。
顧婆子見他走了,便進來跟著勸,“剛才小金的話我也聽見了,你……”
司空連忙打岔,“大娘,你看這可不是剛剛好?咱們正商量著要拿去廟裡送錢當借口,這錢就送過來了。”
顧婆子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司空將自己的工錢分成了四份,其中兩份推到了顧婆子面前,“大娘,這一半兒是飯錢。這一半兒是要送上山的。明日一早,我再買些糕餅,勞煩你一並送上山去。”
寺廟裡養著一群小孩子,司空每次送錢過去都會稍些小零食。他覺得不管日子過的多苦,小孩子的童年還是要有一些小歡樂的。
剩下的一半兒工錢,司空又分成了兩份,一份收進自己的錢袋裡,另一份包好,上面寫上了“劉家村王劉氏”幾個字,交給了顧婆子。
顧婆子就又要歎氣了,“司空啊,你這可真是……這要養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司空笑了笑說:“王劉氏的小兒子過了年就十五了。等他家的榨油坊開起來,我就不用再給他們送錢了。”
顧婆子搖搖頭,不再嘮叨。她知道王劉氏的大兒子曾在北邊跟司空一起打過仗,兩個人大約是有些過命的交情,所以那人戰死之後,司空才一直幫他養著老娘。
可是不養著王劉氏一家了,司空或許會把剩下的錢都送去孤雲寺,他自己還是留不下什麽銀錢。
顧婆子歎了口氣,收起銀錢,“行,我明日就讓人給王劉氏送過去。剛好我櫃子裡還有兩塊布,一起捎上。”
司空又笑,“謝謝大娘。”
他一笑起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漫天的星光都落進了那清亮的眼瞳裡,讓人看了,隻想隨著他一起微笑起來。
顧婆子就在心裡酸酸的歎氣,這麽好的一個孩子,長得好,心地也好,他的爹娘到底是怎麽舍得把他扔掉的呢?!
司空不知道顧大娘是怎麽跟陳娘子解釋的,到了初六那天,她跟王大娘就坐著提前雇好的驢車去了歲寒山,隨身還挎著兩個籃子,一個籃子裡裝著香燭紙箔,另一個籃子裡裝著司空一大早出去買回來的糕餅果子。
司空將她送到了車馬行,見她跟王大娘順利匯合,又囑咐趕車的漢子路上走的平穩些,這才騎馬出了西城門,在城外晚楓亭與陳原禮等人匯合。
這也是陳原禮事先交代過的。
司空趕到晚楓亭的時候,陳原禮和徐嚴已經先一步到了。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三四名鳳家的侍衛,都是便服打扮。
幾個人打過招呼,便出發了。
從這裡到顧橋鎮,大約要走兩個時辰,約莫巳時能到。這個時間,青水庵的法會也差不多到了最熱鬧的時候。
顧橋鎮是城西一帶最大的市鎮,也是從隴右到西京的必經之路。故而市鎮規模雖然不大,但也是店鋪林立,頗為繁華。
這兩年因為青水庵名聲鵲起,來往顧橋鎮的人又多了許多信徒。尤其像初六這樣的法會,更是熱鬧,許多信徒甚至提前數日就趕了過來。
陳原禮帶著兄弟們在顧橋鎮東郊的驛館匯合,將馬匹等物都留在驛館之中,隨身攜帶了短小趁手的兵器,又三三兩兩地從驛館的後門離開。
因為法會的緣故,顧橋鎮滿大街都是陌生面孔,他們混於其中,倒也不會引人注意。
司空與陳原禮分在一組,兩人假稱是兄弟,沿著顧橋鎮的大街朝著鎮外走去。據說鎮子西邊有個大湖,每到春夏時節,湖中開滿荷花,景色極美。
青水庵就修建在湖邊的矮山上,榜山臨湖。從山腳下望過去,濃蔭之中隱隱可見一沿粉牆,天氣晴好時,還能看到大殿的一角飛簷,當真是自帶一股縹緲的仙氣。
兩人隨著人流上了山,待走到近處,便越發覺得青水庵財大氣粗,山門修建得氣派不說,院落也極為寬敞,大殿更是氣勢恢宏,寶座上立著一尊濃眉立目的神像,身上法衣覆著金箔,兩旁的使者也雕刻得栩栩如生。卻不是司空在寺廟裡見過的神佛,想來這就是光明神尊和他的使者了。
大殿中供奉香火的法師也與其他寺廟中的僧尼裝束不同。司空覺得,這些女法師大概是穿著太講究了,看上去多少有些目中無人。
司空與陳原禮隨大流地上了香磕了頭,隨著人流走出大殿,慢悠悠地朝著大殿後方的配殿走去。